被打落进废墟的张伯端,意识有些模糊,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
“伯端,你知道什么叫做通玄吗?”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孩童的声音随后响起,带着一丝疑惑:“不知,父亲,何谓通玄?我倒是知晓族中有个通玄阁。”
“通晓玄妙之理,即为通玄。”男子缓缓转身,看向面前的山川草木。
“法可通玄,术可通玄,道可通玄,这世间的一切,处处皆有至理。”
他温润如玉的眸光看向面前睁大好奇眼睛的孩童。
“人身难得,光景易迁,罔测修短,难逃业报....”
点点光芒在男人身前的草木上浮现,“庶几达本明性之道,尽于此矣。所期同志者览之,俾见末而悟本,舍妄以从真尔,伯端,可曾明白了吗?”
孩童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男子揉了揉他的脑袋,有些忍俊不禁的道:“牢牢记下罢,等你长大,兴许就明白了....”
一道道流光自他脑中闪过,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的他呱呱坠地,嚎啕大哭,朦胧有无数人影闪动,他们不知为何而哭,也不必知晓,孩子生在富贵之家,衣食无忧,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他靠着显赫的家室,结交各大都市的豪雄之士,学会了待人真诚,肝胆照人,好为任侠,遇到不平之事,则挥剑斩之,践行着自己心中的正义,也渐渐的融入身边的圈子。
推翘勇,矜豪纵,轻盖拥,联飞鞚,斗城东,凭借自己出众的勇气,仗剑而行,狂放不羁,傲视他人,轻车簇拥联镳驰逐,在京郊肆意纵横,在酒店里豪饮,酒坛里那跃动的春色,照着他那意气风发的面庞,顷刻间,一饮而尽,着鹰犬去打猎,荡平了野兽的巢穴....饮酒垆,春色浮寒瓮,吸海垂虹,闲呼鹰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
无数的熟悉的字句在半梦半醒间涌上他心头...
光阴飞逝,少年也渐渐长大成了青年,从前的生活却像黄粱一梦般,青年很快就离开京城。驾孤舟飘流于水中,唯有明月相伴。借着余荫得了些微末官职,事多繁忙,情怀愁苦。污浊的官场仕途,冲淡着少年时的侠义豪情,没有了仗剑除不平,有的只是日复一日的繁重工作,像他这样成千上万的武官,如同沧海一粟,那点渐渐闭口不谈的理想,也被淹没在俗世的浪潮中,劳碌于文书案牍,又何谈杀敌疆场,建功立业,意气风发的身影,束缚上了一道道枷锁,担起了尘世的压力——似黄粱梦,辞丹凤,明月共,漾孤篷,官冗從,怀倥偬,落尘笼,簿书丛,鹖弁如云众,供粗用,忽奇功....
笳鼓动,渔阳弄,思悲翁,不请长缨,系取天骄种,剑吼西风。恨登山临水,手寄七弦桐。目送归鸿。便是这点难得的平静,也终究不能维持,战争爆发了,而已经渐渐垂暮的老人却无路请缨,不能为国御敌,匣中尘封已久的宝剑嗡嗡作响,似是要狂歌一曲,而他的主人,却再也无力握住这柄青锋....白发苍苍的老人,只能寄情山水,在青山之头抚琴,看着远处消失不见的鸿雁,想起了自己的一生,琴音戛然而止,有些陈旧的木琴在不断颤抖,不断的崩碎,化为点点粉末,一抹秋水自琴中浮现,平静无波的江河骇浪滔天,万里无云的天空阴云密布,风驰电掣,雷电交加....
躺在废墟中的张伯端,嘴里喃喃吐出几个字——“我有...明珠...一颗”
再次握住青锋的老人眼前,无穷云雾聚拢,渐渐凝成一颗沾满灰尘的小球轮廓。“久被...尘劳关锁”——老人的眼前如同走马观花一般,年少的侠气,青年的志气,老年的暮气,眼前出现的,是父母家人,也是长官下级,还有曾经和他一起行侠仗义的伙伴,有达官贵人的纵情畅饮,也有升斗小民.的奔波生计...无数画面在眼前涌起,道道灰暗的枷锁向他冲来,铿锵一声,长剑高歌,三尺青锋一剑斩下,万千往事化作浮云。“今朝,尘尽光生。”小球逐渐成形,掩盖在上面的灰尘抖落,化作一颗金玉般的小丹,金丹放出万千华光,风起云涌之间,卷起漫天云霄,老人的满头霜华在风中狂舞,眼中泪光闪动,脸上无悲无喜,原本乌云密布的天空,道道天光破云而出,“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苍老的声音在云间飘荡....
“照破山河万朵!”躺在地上的张伯端忽然猛地喊出一声,从昏迷中醒了过来,无尽回忆涌上心头,他抬起自己伤痕累累的手拍了拍脸,“那是我吗?”又仿佛自问自答一般说道:“是,是芸芸众生,也是我。”他的丹田处,一颗飞快旋转的金丹正在熠熠生辉,一道道光芒从他身上泛起,被魔阵遮蔽的天空,一束光芒照向坐在废墟上的他,点点云雾弥漫,将他托起。
玉宸几人不由看向此处,只见张伯端双目紧闭,一道道仙云烟霞在身下浮现,托着他缓缓浮空,仿若出自于他声音的天音回荡的四野,“不求大道出迷途,纵负贤才岂丈夫。百岁光阴石火烁,一生身世水泡浮。只贪名利求荣显,不觉形容暗悴枯。试问堆金等山岳,无常买得不来无。”他猛地睁开眼,几尺金光从双眸冒出,黑发舞动,破烂的袖袍抬起,清声大喝“雷来!”,又猛地挥下,虚空中赫然浮现一道雷火柱,轰的打向魔头,玉宸左手中裂开一道缝隙,腾空而起,对准魔头。一股偌大的吸力传来,魔头坚不可摧的魔躯竟是出现点点碎纹,徐公明怒喝一声,碎石细砂迅速聚集,凝成几个通天石手,砸向魔躯,张元明念动法诀,点点光芒飞快形成两只巨大的璀璨光臂,片霎间打向魔头挥动的两臂。
“术法道,天地人。”云雾缭绕的张伯端缓缓开口,浩渺天音回荡,“万法皆可通玄,众生皆可悟真。”他双手虚抬,“木生!”砰砰砰,地面上破土而出长出一片粗壮树木,向上蔓延,仙力贯通,用力缠绕住魔头的身躯,“雨落!”左手一挥,虚空落下一阵深蓝雨水,滴在魔头身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风起!”,右手一甩,两股骇人的风暴卷向魔头两臂,化作无数风刃,切的魔臂伤痕累累,一轮紫色的浩浩烈阳从张伯端背后升起,无数光锁从中射出,扎入大魔身躯,“好机会!”玉宸高声大喝,化作血雾消散,蓦地出现在大魔头顶,手印如同幻影一般,一朵仙力构成的盖世红莲在魔头头顶绽放,无穷血雾弥漫,将大魔牢牢封锁,道道血色流光在雾中若隐若现,血雾内的魔头愤怒长吟,张元明和徐公明对视一眼,俱是点了点头,徐公明双手舞动,衣袍烈烈,方圆一里的大地忽然不断颤动,腾起无数刻着仙纹的石碑,张公明用尽身上的全部仙力,化作一个耀眼的光人,一掌拍向地面,无数玄奥的光纹从他掌心像四周蔓延,将错落在一里内的无数石碑互相连结,阵阵颂唱响彻云霄,压制了魔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