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澜耸耸肩:“去吧,我在这里等你,要是回来不了,给我打个电话。”
“好,那你乖乖的哦,我一会儿打车过来,等我电话。”宋韵匆匆走了。
宋韵走后,张子澜百无聊赖,信步走到一个笛子馆,看着琳琅满目的笛子,颇觉有趣,驻足看了一会儿。
既然号称乐器展,来参展的大多是乐器厂家为了宣传品牌,顺带卖一波乐器。
张子澜看了一圈,伸手抓起一个翠绿的笛子,问老板:“怎么卖?”
老板大概五十来岁,留着长胡子,看起来像个艺术家,笑着说:“一千五。”
张子澜感觉不值,放了回去。
老板笑道:“小伙子,你要是会吹,算你五折,要是能吹出让我服气的曲子,送你又何妨?”
张子澜道:“当真?”
老板道:“当真,不过所谓十年笛子百年箫,精通可不容易,要不要试试?话说好,只要吹了,这笛子你必须买下。”
“行啊!”张子澜点点头,双目闭上,拿着笛子在边上的太师椅上坐下,微一沉吟,放到嘴边。
一首矶村由纪子创作的《风居住的街道》旋律缓缓响起,空寂,澄明,惆怅,柔情,让人联想到是在一个偏僻的村镇上的一条很冷清的街道,行人很少,只有一阵阵风轻轻的从街道吹过,唯美而令人蚀骨。
一曲毕,却听一女子轻轻鼓掌笑着说:“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风居住的街道,蚀骨销魂,好听好听。”
张子澜睁开眼睛,看到华清大才女林雨笑盈盈站在那里,不同于那天的古装,今天穿了一件淡黄颜色的露肩长裙,明眉皓齿,不施粉黛,柔顺的漆黑长发披肩,显得温婉而动人。
张子澜露出尴尬之色,勉强朝她笑了一下,站起来对那老板说:“如何?”
老板却道:“吹得不错,不过要让我信服还差了点,给750吧。”
张子澜点点头,谁也不是做慈善的,750的话也算这个笛子的正常偏低的价格了,若不是真的喜欢,他也不会去吹的,于是掏出钱包,数了八张递给他。
老板却道:“不好意思小伙子,本人已经几年没见过钞票了,也认不得真假,扫码吧。”
张子澜眉头紧皱,却见林雨款款走过去,拿手机替他付了款,说:“我帮他扫吧。”
出了这个展区,张子澜把八张钞票递给她说:“不要找了,上次的事情不好意思,向你道歉。”
林雨跟在他身后,却不接钞票,笑语盈盈:“你不会觉得,五十块就想把梁子揭过了吧?”
张子澜只好撤回一张,说:“先给你七百,一会儿我去买瓶饮料找开再给你。”
林雨依然不接,看着他笑而不语。
张子澜只好尴尬地收回手,耸耸肩道:“你想怎么办吧。”
林雨道:“你来这里做什么的?”
张子澜道:“陪女朋友看演唱会。”
林雨道:“那你女朋友呢?”
张子澜道:“有事先回去了,估计一会儿就来了。”
林雨道:“我也是在这里等人,不如一起去坐坐吧。”
说完,她指向远处的一个咖啡馆:“去那里。”
张子澜道:“不用了吧,不太好。”
林雨笑道:“梁子还想不想揭过了?”
张子澜耸耸肩,在前面带路,进了那咖啡馆,一问居然最便宜的都要两百八一杯。
无奈点了两杯,还好这家支持现金支付,又让服务员破了一张,总算凑齐750,出来时看到林雨优雅地坐在靠窗位置,双手交叉放在腿上,看着窗外,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
张子澜在她对面坐下,把钱往桌上一放,说:“咖啡我请了,虽然有点贵。”
林雨嘴角露出笑容,问:“你叫什么名字,蓬蒿人?”
张子澜道:“张子澜,张弛有度,海波微澜。你呢?”
“哦?”林雨道:“那天没人跟你说吗?”
张子澜带着歉意道:“宋韵提过一次,可我没记住,抱歉。”
林雨优雅一笑:“那你这次记好了,我叫林雨。林峦残雪霁,净独游频。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张子澜点了点头,心里有点无语,自报家门都要吟两句,怎么就这么上瘾。
过了一会儿,服务员送来了咖啡,轻声说:“意式拿铁,无糖,二位慢用。”
张子澜一看,只见一杯咖啡上漂着“百年”二字,另一杯漂着“好合”,心中尴尬之下端起“百年”那杯,喝了一口,破坏了上面的字。
“人生很多错误,有时候只是一场美丽的误会,对吗?”林雨微笑说,她端起咖啡却不喝,看着窗外。
窗外却是一个绿柳公园,在风的吹拂下缓缓拂动。只听林雨轻声低吟:“我打江南走过,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你的心如小小寂寞的城,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跫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张子澜道:“现在不是三月,这里也不是江南。”
林雨转过头微笑道:“你的心在江南,四海都是江南,你的心在三月,四季都是三月。”
张子澜摇了摇头,跟这种文艺女青年论机锋,只会越论越离谱。
仿佛是看张子澜不说话,林雨问:“你的诗跟谁学的?”
张子澜道:“书看多了,自然会念两句歪诗。”
“那笛子呢?”
张子澜说:“乡下竹子多,砍上两节,钻几个孔,一吹就是一下午,吹得多了也就会了,没什么了不起的。”
就在这时,张子澜的w信响了一声,却是宋韵发来的:“呜呜,被老妈扣住了,逼我给她干活,演唱会看不了了,你先回去吧亲爱的。”
张子澜正要回一句,手机卡住了,随后变成了“mi”字白屏。
张子澜重启几遍,敲敲打打半天也没有恢复的迹象,看样子是彻底歇菜了。
林雨晃了晃手里的手机,递过来说:“用我的。”
张子澜苦笑摇了摇头,开玩笑,他要是用这个手机打过去,宋韵只怕要原地爆炸。
于是两三口喝完咖啡,张子澜说:“很抱歉林女士,计划有变,我可能要回去了,失陪。”
“哦?你等的人没来吗?”林雨微笑问。
张子澜摇摇头。
林雨从包里取出两张票,在手里晃了晃说:“正好,我等的人也失约了,索性咱俩做个伴,看了这场演唱会吧,莫要浪费。”
张子澜苦笑摇头道:“不了,我家那位醋劲比较大,我觉得还是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比较好。”
林雨却道:“只是看场演唱会罢了,而你的手机也坏了,这件事不过天知地知。陪我看了这场演唱会后,你我恩怨便一笔勾销,从此变成对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如此可好?”
张子澜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进了会场,这里来的多是中学女生,在张子澜的感觉里,林雨可比宋韵成熟多了,不应该来看这种演唱会,这些所谓的男团,也就是高中生的样子,骗骗宋韵这种心理年龄偏小的女生已经是极限了。
仿佛看出了张子澜心中的疑问,林雨微笑说:“其实我骗你的,我买这两张票不是在等人,而是在祭奠我的初恋。那是江南烟雨小桥上的一个约定,那个男孩约我有机会一起看AXO的演唱会,那是他的偶像,可惜没多久便分手了,现在变成了我一个人替他来看。”
张子澜道:“我猜他现在追悔莫及,错过了你这么优秀的女孩子。”
林雨的眼睛里朦胧而迷茫:“你错了。我们眼中的世界是不一样的,世界本身是一样的,但从每个人眼中去看就变得不一样了。他厌恶我的诗词与文艺,我厌恶他的篮球和游戏,就这样我们渐行渐远,直到一场感情的无疾而终。”
“那你后悔吗?”
“不后悔,如果再来一次,我还会跟他分手,即使他现在站在我面前,我也顶多说一句各自安好。我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生物,都说喜欢诗词的人感性,但我们对世界以及情感的理解远超常人,无法心灵感应的人终究是一场美丽的错误,不是吗?”林雨看着张子澜的目光,大有深意。
张子澜如遭当头棒喝,又如一盆冷水泼了满身,愣在哪里。
“我和宋韵真的合适吗?我们的心灵有感应吗?我跟她的感情是否也会无疾而终?”张子澜心里升起了惊涛骇浪,愣在那里。
“走吧,演唱会该要开始了。”林雨微笑说。
台上三个少年卖力地表演,除了“肤浅”两个字,张子澜想不到任何词语形容他们,直想离场回家睡觉。
倒是边上的林雨饶有兴趣地看着,微笑说:“我倒有兴趣想了解他们三个的口红用的什么色号,能让男生看起来这么妩媚。”
张子澜听得一身鸡皮疙瘩,摇了摇头。
耐着性子看完,已经是晚上七点,两人出了会场,林雨感叹说:“存在即合理,他们能这么火爆,跟脑残少女太多不无关系。”
张子澜深吸一口气,对她说:“我先回去了,今天谢谢你的谅解,那天的事情是我冲动了,实在抱歉。”
林雨欣然道:“去吧,他日江湖重逢,你我再把酒言欢,我有一种预感,你我并不一定是过客,只是下次别再叫我会稽愚妇便可。”
说毕,林雨轻轻作揖,如古代读书人一般彬彬有礼的告别。
张子澜微微一笑,双手向前,拱了拱手,洒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