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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其乐融融

    这些年,有父兄在朝为官,谢安有闲有钱,美美地住在东山,直到回建康大婚。

    这日,他带着一队人马,拉着几车东西,浩浩荡荡地进了建康的家,这时已经是半下午的光景,碧空如洗,暖风如醉。

    他命仆人们把东西拉到库房,交给管家。自己到花园闲走,侄子侄女们一大群都在花园里玩,几个女孩子在踢毽子,男孩子们捉迷藏,谢朗已经长成翩翩少年,和叔叔谢石、谢铁在亭子里下棋。

    大家见三叔回来,都高兴地围过来,谢道韫看见三叔过来,跑过去扑进谢安怀里,谢安抱起她,转了几圈,说道韫长大了,三叔都快抱不动了。他放下道韫,又抱起谢玄,谢玄摸摸三叔的脸,说:“你和脸和父亲的一样,光光的,桓叔叔的脸好好玩,都是大胡子。”

    “哦,你喜欢桓叔叔的胡子,过两年,三叔也留胡子好不好?”

    “好。”

    谢安哈哈大笑。

    谢石和谢朗过来,给谢安行礼。

    谢安放下谢玄,和弟弟、侄子说了几句话,就去拜见父亲。谢裒这两日又犯咳疾,痰中常有几缕血丝,怕家人担心,他也没说。这会儿,老人家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夫人王氏(谢安兄弟们的生母庄氏已仙逝,王氏是续弦)和侍女们忙着收被子。见三儿回来,谢裒高兴地指指身边的竹床,让儿子坐下,谢安刚坐下,父亲又咳了起来,咳得满脸紫胀,一口气半天上不来,谢安起身给父亲拍背揉胸,老人家好容易缓过气来。

    谢安见父亲脸色腊黄,身体消瘦,心里一沉,问道:“父亲近日身体怎样,是不是咳疾又犯了,有没有吃药?”

    “吃着呢,这一个多月,药就没停,就是不见效,年年秋天都这样,交了冬,就没事了。你也是马上要成亲的人了,别光顾着玩,也该帮着你兄嫂料理料理。对了,晚饭想吃什么,让你嫂子给你做点好吃的。”

    “母亲刚才已经下厨做去了,说要做三叔最爱吃的酱排骨。”谢朗(谢安二哥谢据的儿子,谢据早亡)说。

    “大哥呢?”谢安笑问父亲。

    “你大哥哪有在家的时间,大约又和桓温喝酒去了,还有你四弟万儿,这家伙才是个野人,天天在外和狐朋狗友混在一起,一个个书没念几本,都以名士自居,喝几口酒,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也学人家品评人物,做几句歪诗,说他也不听,前两天训了他几句,这倒好,三天了,还没回家。你见了他,好好劝劝他,你的话,他兴许能听进去。你一个人回来的?那个支道林呢?”

    谢安笑说;“支遁去瓦官寺了,今晚瓦官寺里有佛事,他明天就来拜见父亲。”

    “我说呢,你俩称不离砣,他能让你一个人回来。”谢裒笑说。

    “三哥,我也想去东山,你娶亲后,带着父亲和我也去东山住吧。”老五谢石说。

    “好啊,只要父亲愿意去,那里是真清静,不比这建康,是个是非窝,没法心净。”

    仆人李甲走过来,说:“老爷、少爷们,饭备好了,夫人请您过去。”

    谢裒说我不吃,你们去吃吧。

    谢安再拜,和兄弟子侄们去饭厅吃饭。

    饭厅里,谢奕的夫人阮容,谢据的遗孀王娞,都在那里看着给各房分饭。谢安向两位嫂嫂行礼,说有劳两位嫂嫂。

    “三弟不必多礼,快点入座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谢安和侄子侄女们,每人面前一张小几,两位嫂嫂带着仆妇们一一分好菜,放在各人面前。谢安笑说:“我要考考你们,听说你们最近在学《诗经》,我说上句,你们对下句,答对者奖励一块排骨。”

    “好啊,好啊。”孩子们正技庠,个个跃跃欲试。

    “青青子矜,”

    “悠悠我心。”谢允(谢据第二子)嘴快,第一个答出来,得了一块排骨。

    “今我来思,”

    “雨雪霏霏。”道韫答,也得了一块排骨。

    “蒹葭萋萋,”

    “白露未晞。”谢渊(谢奕第三子)抢答,谢安笑着夹了块排骨给他。

    接下来要出个难一点的。

    “不遑启居,”

    谢探远(谢奕第二子)说这有何难,张口而出:“猃狁之故。”

    再提难度。

    “我黍与与,”

    这回孩子们果然答不上来。

    谢安数到三,孩子们还是答不上来,他说那我就自己对了啊,“我稷翼翼”,说完,他夹一块排骨,得意地吃起来。

    道韫说:“刚才叔叔考我们,现在该我们考叔叔了,答错了,罚酒一杯”

    谢安想,就你们学的那几首诗,还想难人?今天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满腹诗书。

    他笑说,放马过来。

    道韫抿嘴一笑,说:“窈窕淑女”

    这小妮子,居然拿娶亲的事打趣三叔,谢安脸顿时通红,不能发一言。

    道韫大乐,阮容说:“韫儿没规矩,没大没小的。”说着也不由笑。

    谢安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说我家道韫厉害,三叔认输。

    谢允少不更事,冲口而出:“三叔,下句是‘君子好逑’,这都不知道。”

    谢安脸更红了,两位嫂子也背过身去,吃吃地笑。

    吃完饭,两位嫂嫂带谢安去看新房,谢安的房子在西南角,三间青瓦房,飞檐高挑,中间是堂屋,两边是卧房,都装饰一新,床上挂着粉红纱帐、大红被褥上手绣着点点梅花,煞是喜人。

    “为了给三弟准备床帐等物,从去年起就叫了绣娘,住在家里做绣活,总算差不多了,三弟再看看,还有什么我们没想到的,现在赶着做还来得及。”

    “这些我也不懂,只觉得满眼都好看,平时用惯了青布被褥,忽然满室绮绣,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了。”

    两位嫂嫂都笑了,说新房理应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