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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何充回朝

    庾翼占了襄阳,这让北伐先锋桓宣情何以堪,我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据为己有,明摆着借北伐把我搬开嘛。

    桓宣憋着半肚子火,与后赵李罴战于丹水,结果,兵败。

    这给正在兴头上的庾翼,兜头浇了盆冷水。

    本来胜败乃兵家常事,输了一阵,东晋主力未损,完全可以集结再战,但是庾翼不会给桓宣这样的机会,他“震怒”,狠狠贬了桓宣的官,桓宣年事已高,经此挫磨,不久怨愤而死。

    北伐失利,东晋朝野大失所望,庾翼正待调兵遣将,积囤粮草,另行北伐。

    这时,年轻的康帝又病了,御医百般调治,施药施针,却越治越重,眼看不起。

    这日,皇后禇蒜子抱着不到2岁的儿子司马聃,守在病榻前,康帝喝了几口汤药,示意不喝了,禇蒜子劝他:“再喝一口,好吗?”

    司马岳苦笑说:“都喝了几个月了,药方常换,可药都一个味,苦,我的舌头遍尝百苦,病却一点未减,喝它何益?”

    他摸摸褚蒜子的脸,又软又温暖,因为苍白,更显楚楚可怜,他不由滴下泪来,说:“我若有失,留下你们孤儿寡母,一般强臣虎视眈眈,如何放心得下。”

    褚蒜子内心忧苦,又不敢流露出来,只安慰他:“陛下不会有事的,您一定要振作起来,聃儿还小,需要陛下教养,守护。臣妾自侍奉陛下以来,陛下对臣妾情深意切,臣妾只盼陛下龙体康健,你我夫妻,恩爱绵长,陛下切不可胡思乱想,安心养病,一定会康复的,想着臣妾和聃儿吧。”

    这时,司马聃挣脱母亲的怀抱,晃晃悠悠地走到父皇身边,拉着父皇的手,奶声奶气地说:“父皇,起来和我玩。”康帝抱住儿子,抱住老婆,痛彻心肺,对他来说,青春正好,荣华正盛,却不得不抛却美妻娇儿,抛下这半壁江山,他如何能甘心,如何能放得下。他真想大哭一场,可是他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坐了这么一会功夫,他支撑不住,放开妻儿,躺下来休息。

    褚蒜子让人抱走聃儿,正要说话,侍卫报:“左光禄大夫蔡谟求见。”

    “让他进来。“康帝有气无力地说。

    褚蒜子退下,蔡谟进殿,见皇帝气色灰暗,面若蒙尘,心中一沉。

    蔡谟脆拜礼毕,康帝说:“蔡老请坐,咱们好说话。”

    蔡谟屈膝跪坐御榻前,康帝让侍卫们都出去。

    “陛下今日觉得怎样?”

    “不过还是老样子,我这病,怕是好不了了,今日召蔡老来,正是有要事相商。”

    “可是立太子一事?”

    康帝点点头,说我正为这件事为难,担心会有大臣阻挠。

    “五位辅政大臣,安陵王和会稽王都在各自封地,诸葛恢闭门不出,现在手握重兵的只有庾氏兄弟和在徐州的何充。

    庾氏兄弟的想法,臣下不好猜,但何充的意见是素来明确的,陛下想必还记得,成帝驾崩,何充坚持要立成帝子为新帝之事吧”

    “您的意思是,应该把何充调回来,主持大计。”

    “陛下圣明。”

    数日后,何充在徐州收到皇帝诏书,召他迅速回京师,再入中书监。

    何充接到诏书,心中疑惑,康帝此时召自己回京,是几个意思?他知道康帝不喜欢自己,诸庾更是防着自己,现在庾冰出镇武昌,皇帝反而召我回朝,岂不惹庾氏思量,除非……

    一念及此,何充出了一身冷汗,应该不会吧,皇帝才23岁,正富春秋,虽然听说最近身体不好,还不至于……

    他不敢想下去,忙派人去请桓温,将召他还朝之事与之相商。

    “此事事不宜迟,明公应该早点回朝,以免被他人占了先机,掌握机要,那时就不好办了。”

    “好,我这就收拾回朝,徐州就交给你了,我会表奏你为徐州刺史,你可得给我把徐州守好了。”

    “明公请放心,温当不辱使命。”

    何充回朝后,先未面圣,而是秘密去了蔡谟家,两人一番密谈。

    第二天,何充入宫,康帝面色如金,几乎都坐不起来了,垫了好几个枕头,勉强坐着。

    “何爱卿,你可算回来了,这两日,想是听到什么风声,庾冰接连从武昌上书,要求回京探病。我拒绝了,以军情紧要为名,让他不可擅离武昌,说我的病不过是咳喘,尚不防事。眼下之事,依何中书之见?该如何处置。”

    “陛下放心,庾氏强盛,但是国家自有忠良之臣,眼下,宜急立太子,以免他人觊觎。”

    “卿言正和孤意,这事就交给何爱卿了。”

    庾冰在武昌听到何充回朝后,非常着急,这一切都表明,皇帝的龙体大约不妙,正在为继承人布局。庾冰知道何充的意见是父死子继,可眼下北伐刚刚开始,国家内忧外患,一个聪明持重的大人尚且应付不来,让一个不满两岁的孩子坐在龙椅上,这半壁江山还是司马氏的江山吗?更关键的是,这残山剩水在各有怀抱的权臣手中,守得住吗?庾冰上书给康帝,首先希望康帝保重龙体,接着话锋一转,暗示皇帝万一有事,切切以大局为重,天下多难,宜立长君。这个‘长君’,暗指会稽王司马昱。

    写完上书,他命人快马加鞭,送往建康。

    这一夜,他睡意全无,独自徘徊月下,反复吟诵“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想到这个他寄予了很大希望的外甥,又将在花一样的年纪,步大外甥的后尘,撒手西去,于国于家,宁不痛断人肠。

    另一方面,皇帝病危,不召我这个亲舅还朝,却召何充回朝,可见皇帝对我庾氏有意见,对我这个舅舅心怀不满啊!

    想到这里,庾冰觉得十分委屈,这些年来,为了司马氏的江山,在哥哥庾亮死后,我庾冰一心为国,不贪不占,一改王导晚年万事抹稀泥的作风,严格管理,转变官员作风,提拔后进,广揽贤才,配合成帝实行“土断”,为国家整理户籍,查出一万多名未记录在册的人户,这都是国家的财富。弟弟庾翼人中龙虎,一心北伐,为国争光,是的,大家都说后赵仍然强大,现在北伐不是时机,我们弟兄又不是傻子,不知道北伐艰难,别的不说,粮草、牛马的征发,惹的百姓咸怨,民不聊生,都在怨恨我们兄弟。这次首战失利,更是听尽了冷言冷语,风言风语。可我们这么做,又是为了谁?真的像人们揣测的那样,只是为我庾氏门户利益吗?我庾氏威望是要维护,但更重要的是,皇帝将国家大事托付于我弟兄,我们能不尽忠职守,明知北伐事重任远,难上加难,可是偏安已久,再不提北伐,只怕积弱日久,北伐更成泡影,我们弟兄此举,正是要提振人心,收复山河,就算不能得全功,以攻为守,也胜过总是被动防守,这个苦衷又有谁能明白?可是一番辛苦,却连皇帝都对我们兄弟起异心了,北伐又暂时搁浅,这政局,如何了局啊?

    这一夜的建康,风雨如晦,才是9月,却已风冷雨冷,片片黄叶在冷雨夜中飘零,此刻,康帝亦如风中败叶,眼看灯尽油枯,在风中瑟瑟颤抖。何充跪坐御蹋前,手捧诏书,一字一句念给康帝听,康帝微微点头,表示同意,他费力地伸手,在诏书上按下指印,何充眼含热泪,收好诏书。

    这几天,康帝的状况时好时坏,已基本不能进食,偶尔喝几口汤,此刻他的精神似乎清爽了一点,吃力地向何充伸手,何充握住皇帝的手,枯瘦如柴,他不禁潸然泪下,皇帝摇摇头,示意他这不是哭的时候,他忙收泪,康帝一字一蹦,说:“聃儿——就——交给——你——”说完,康帝支持不住,躺下休息,何充含泪告退。

    第二天,何充进宫,康帝交给他庾冰的加急密信,康帝已没有力气说话,只用目光示意他,此事交给你处理。

    何充立即以康帝的名义回书,告诉庾冰朕的身体暂且无妨,请他不必挂念,至于继承人问题,到了必要的时候,会召他回京商量。

    何充将回书交给来人。之后,他又写了一封信,交给一名侍卫,命他火速送到历阳,务必亲自交给镇守历阳的建武将军谢尚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