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缺微笑道:“早在徐岛主在洞庭湖掌毙‘飞鹰’曲傲与“云雨双修”毕守玄二人后,我早就期待这一战了!“
说罢宋缺雄拔如松柏山岳般的背影往磨刀石走去,徐子义见此也缓步跟了上去,同时道:“我对阀主威震天下多年的‘天刀’也是闻名久矣了!”
宋缺旋风般转过身来,闪亮得像深黑夜空最明亮星光的眼神异芒大作,利箭般迎上徐子义目光,完美无瑕的容颜却仍如不波止水,右手往墙上探手一按,“铮“的一声,其中一把刀像活过来般发出吟音,竟从鞘子内跳出来,和给人手握刀柄拔出来全无分别,看得身旁观战的纪倩与石破天二人心中直冒寒气。
宋缺再隔空虚抓,厚背大刀若如给一条无形的绳索牵扯般,落入他往横宜伸的左手掌握中。
奇变突至。
徐子义感到就在厚背大刀落入宋缺掌握的一刻,宋缺的人和刀合成一个不可分割、浑融为一的整体,那完全是一种强烈且深刻的感觉,微妙难言。
宋缺双目同时神光电射,罩定徐子义,这一刻好似让徐子义感到身体里外,没有任何部份可瞒得过这位被誉为天下第一用刀高手的观察,被看通看透,有如赤身裸体,暴露在寒风冷雪之中。
就在宋缺掌刀的刹那,一堵如铜墙铁壁、无形却有实的刀气,以宋缺为中心向徐子义迫来,徐子义是神色澹然,而一旁的纪倩与石破天二人却是要必须运气抵抗,更要迫自己涌起斗志,否则必然心胆俱寒,不战而溃。
如此武功,非是目睹身受,人家说出来都不敢信是真实的。
宋缺的神情仍是好整以暇,漫不经心的澹然道:“神是心神,意是身意,每出一刀,全身随之,神意合一,就像这一刀。“
说罢跨前一步,庞大的气势像从天上地下钻出涌起的狂扬,随他肯定而有力的步伐,挟带冰寒彻骨的刀气,往徐子义卷来。
“好!”
徐子义微微一笑,宽大衣袖之下忽得露出一只白皙手臂,倏地隔空点出一指,紧接着便在这磨刀堂内也不由变得炙热无比。
远在丈余外的纪倩与石破天二人不由大感炙热无比,如此惊异一幕,自然是让二人精神为之一震,清楚徐子义这时终于用出真本领嫁衣神功。
而这时候只见宋缺的厚背刀破空而至,妙象纷呈,在两丈许的空间内不住变化,每一个变化都是那么清楚明白,宛如把心意用刀写出来那样。最要命是每个变化,都好似令徐子义将拟好的对付方法变成败着,生出前功尽废的颓丧感觉。
用刀至此,已臻登峰造极,出神入化的至境。
刀势变化,步法亦随之生变,一旁观战的纪倩甚至没法捉摸他最后会从那个角度攻来。
只不过自始至终,徐子义一指招式根本不曾变化。
“砰“的一声响起,刀气与指力隔空相交,传出的巨响甚至连在磨刀堂静等的宋智等人也是不由面色巨变,心道二人终于还是交手了。
刀气与指力相交许久,二人身影都是微微一晃,看样子都是未曾动用全力。
眼看神色如常的徐子义,宋缺刀锋遥指这年轻的对手,并未继续出手,反而仰天长笑道:“徐岛主果然了得,若是换过一般俗手,必因看不破其中诸多变化,而采取守势或试图躲避,那就会招来立即败亡的结局。而徐岛主却看穿其中刀势变化,以隔空指劲从容化解!“
徐子义神色如常,含笑道:“阀主刀势变化早已不滞外物,刀道一途我不如矣!”
宋缺摇头道:“天下武学殊途同归,徐岛主太过谦虚了!”
说着便踏前一步,发出“噗“的一声,整座磨刀堂竟像摇晃一下,随其步法,一刀横削而出,没有半点花巧变化,但却亦然封死徐子义所有招式变化。
“铮“的一声金属相交声音响起,徐子义微微一晃,原来宋缺手中的厚备刀早已袭至,徐子义伸手格挡自然便传出一阵好似金属交加的异响。
宋缺刀锋一颤,源自护体真气的反弹之力,震得他持刀右手酸麻无比,胸中气血更是翻腾不已,惊异道:“徐岛主的横练武功果然高深莫测,我自问这一刀之下无物可挡,可却难伤徐岛主分毫!”
“宋阀主,你我再来!”
领教到宋缺刀法中的厚重以及不拘泥外物的洒脱,徐子义眼中神光不由大盛,同时左掌探出。
徐子义这一掌探出,登时风雷并发,掌势既威勐无伦,其中又隐有轻灵飘逸的味道,令人觉得他能把这两种极端相反的感觉揉合为一,本身便是个教人难以相信的奇迹。
同时又隐隐传来一股沛然莫测的味道,无形之中早已让宋缺心中不由提起警惕。
见此宋缺自是大喝一声“好“,锐目亮起异采,英俊无匹的脸庞却不含丝毫喜怒哀乐,手中厚背刀往前急挑,变化多次,正中徐子义探出左掌而来。
以徐子义对自己所习武功的信心,也要心生佩服,他这一掌看似寻常,实则却暗暗蕴含他多年武道的精华,本以为可以抢回其中先机,岂知宋缺看似随便的一个反击,就像奕剑术般把主动全掌握在手上,使他所有后着没半寸施展的馀地。
宋缺的气势更不住膨湃增强,令他压力大增,有如手足被缚,用不出平时一半的功夫。
若是换做旁人,哪怕是所谓三大宗师也难以在此有所逆转,可徐子义自身武道的理念却是让他无视掉了招式上先机的细微差池。
呛“!两人乍分倏合。
转眼之间,二人刀掌亦然交击十多下。
在一旁观战的纪倩与石破天眼里,宋缺每一刀均似是简单朴拙,刀起刀落间,实酝藏千变万化,教人无法掌握其来踪去迹,若换做他们二人上场只能见招拆招,而能坚持哪一招便要看天意了!
而徐子义却是不然,他全然舍去了掌法的所谓变化,直接以最原始的方法,也最为暴力的方法与宋缺的后背刀在互拼交手。
这一战若是让外人得知恐怕会看得目瞪口呆,正所谓血肉之躯难敌锐器,可在徐子义面前这一切常识仿佛都倒转了一般。
以一双肉掌与宋缺手中长刀互拼数十记而不落下风,实在令人看得咂舌不已!
在宋缺忽轻忽重,快慢由心,可从任何角度攻出的第二十七刀后,徐子义神色依旧如常,甚至连一丝汗都未流出。
在宋缺无可抗衡、惊天地泣鬼神的刀法下,徐子义好似在大海之中,孤身一人与滔天巨浪以及各种天象搏斗一般。
看似充满了荒唐,实则结果却是令人大跌眼镜,只因无论是滔天巨浪,还是狂风暴雨,都难以动摇徐子义身形半分!
又是数息过后,二人亦然在磨刀堂攻出数十招,其中一缕肆虐的刀气与掌力更是将这偌大的磨刀堂变得满目疮痍。
纪倩与石破天二人也被迫退后十数丈,与闻声赶来的宋智等人远远看着这一幕。
“这……”
见到在自家大兄惊天地,泣鬼神的刀法之下,一袭青衫的徐子义却凭借着一双肉掌与宋缺手中的长刀在互拼交手。
这一幕实在是破坏了宋智多年来的武学常识,被惊骇得脸色连连大变。
“当”的一声巨响,二人掌刀再次交加,二人交手余威的外泄劲气直接让周遭的石板的纷纷炸裂,无论摆在其中的桌椅板凳,还是那约莫有半人粗的梁柱都为能幸免于难。
“轰隆”一声巨响,宋阀闻名天下“磨刀堂”直接化为废墟!
而在这阵废墟之中,除去徐子义与宋缺二人外,便唯有那块磨刀石依旧屹立其中。
“好一个天刀,我自从嫁衣神功大成后,这还是头一次受伤!”
看着面前的宋缺,徐子义白皙的双掌之间却隐隐渗出了一丝血迹。
“徐岛主的嫁衣神功果然不凡,若是继续斗下去我这把刀恐怕就要融为废铁了!”
宋缺右手中的厚背刀亦然大变模样,好似化作一个刀胚一般,上面满是密密麻麻的掌印,有此可见嫁衣神功真气的可怕。
说道这儿,宛若天神的宋缺面色亦然有些微红。
只因与徐子义交手间,嫁衣神功出手间的力道的雄强无比,真气雷电霹雳,炽如烈火,这自然不免让他吃了一个闷亏。
若是换做常人,早已被徐子义炙热无比的嫁衣神功身受重伤,可偏偏宋缺仍与徐子义互功近百招而不分伯仲。
今日之战,二人都心知肚明,对方都能动用全力。
二人心有遗憾不假,可都有所收获,尤其是“天刀”宋缺,与徐子义一战后,徐子义独特的武学理念,豁然让他眼前开朗。
纵论天下高手,大多武学都各有精妙之处,无论是“散人”宁道奇,还是高丽的“弈剑大师”傅采林,还是突厥的“武尊”毕玄,他们三人的武学理念都截然不同。
可徐子义今日这般全然舍去招式身法精妙,大开大合的以力压人的手段,宋缺平生也是头一次见到。
须知昔年“霸刀”岳山的刀法固然霸道至极,可其仍有力所不及时,而面前的徐子义却自始至终都无这个弱点。
每次出手时,一次还比一次高,犹如江河浪涛翻涌一般,永远不知疲倦似得!
而这其中的不同之处,便是源于徐子义的武学迥异与人的武学理念了,说是武学理念,倒不如说黄易笔下大唐与金老笔下江湖的武学理念不同。
一个重完善自我,讲究无缺。尤其是精神修为,而另一个却是讲究根基,只要根基深厚,内力充足,天下皆可去得的逍遥自在!
今日之战固然有遗憾,可其中所得仍是能让宋缺心感满意,而且他们二人若是继续交手下去,就不再单单是所谓切磋,到时候不仅要分出高下,更会分出生死。
因此二人便心有默契同时罢手,继续交手下去,固然可以满足二人一战的心愿,可最后的结果,却是会让旁人渔翁得利。
尤其是在如今大争之世下,徐子义不愿胜利果实被慈航静斋窃取,宋缺也不愿意汉人的大好河山而被胡人所窃据。
……
江东雨蒙山中的“空山隐庵”之内,此时的气氛却显得有些凝重。
女扮男装的师妃暄出现在于大殿之外,在静谧的月光之下的她,好似被衬托得如同下凡的仙子一般。
许久之后,却见一个高挺俊秀的和尚,缓步由从大殿内走出。
“禅主……”
见到俊秀和尚走出,师妃暄不由上前开口道。
“我已尽了全力,如今只能看天意了!”
见到师妃暄上前询问,了空禅主却是缓缓摇头道。
“难道以禅主之能,都不能……”师妃暄闻言,不由心中一惊道。
了空禅主道:“徐岛主的嫁衣真气勐烈霸道,放眼天下或许只有突厥的‘武尊’毕玄有应对之法!”
“禅主,莫非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听到这儿,师妃暄不由眼露期盼看向了面前身姿挺拔外形俊朗的了空禅主。
“若是傅师膝下那两个小子修为能够大进,以他们二人独特的阴阳内力合力之下或许能助其内伤痊愈!”了空再次开口道。
稍作停顿后,了空又道:“此后若是无危及中原社稷的大事发生的话,净念禅院便不会再插手任何天下纷争!”
说道这些后,月色之下的了空便悠然离去。
听到这儿,师妃暄的丽容之上不由多出一丝苦涩,了空禅主的言外之意,她又岂能不知!
净念禅院与慈航静斋理念本就有稍许差别,这一次能够请动了空禅主不远千里来援,还是她的师父梵清惠亲自手书的缘故。
如今了空禅师虽然最终未能相助“弈剑大师”傅采林伤势痊愈,可也因此消耗掉了静斋与禅院这一代人的情分。
只是为了斩杀那人,这一切究竟是否值得吗?
月光照耀下的师妃暄,一时也不由陷入了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