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黄昏,暮日沉沉,山野间一处破庙里升起一缕炊烟。如果有人走近这里,便能闻到阵阵让人垂涎的肉香味。
“可以吃了吗?”一个浑身邋遢、身材颀长男子开口问道。
“再等等,肉不煮熟就吃很容易出问题的。”身着麻衣,手拿大勺缓缓搅动着的大汉回道。
身旁一脸憨厚,身材壮实的汉子时不时的用手抹去嘴角的口水说来“这狗肉也太香了,不妄我们为了他被田老财家的壮仆一路追赶啊!”
身处麻衣大汉另一边的瘦猴般男子忍不住将筷著向陶瓮中伸去,却被一旁方面阔额、面色沉峻的男子打断,瘦猴大喊“马宁,你干什么?肉明明熟了!”
一旁掌勺的麻衣大汉黄兴低头看了看,笑道“确实熟了。”
马宁眉头微皱出声“大哥先吃!”
于是四人齐齐看向那名身形颀长的男子。男子面带浅笑,略微晃了晃头道:“东西要抢着吃才更有味道,大家一起开动吧!”
“七哥说的不错,抢着吃总是有一种额外的满足感”瘦猴侯珅听王七说完后立马从瓮中夹起一块狗肉,也不顾上面蒸腾的热气一口吞入口中。斜对面的赵五见此状况也是迅速的一筷一筷的往嘴里夹肉,整个腮帮都鼓了起来。王七、马宁、黄兴三人相视一笑也加入到抢肉大军之中去了。
一顿饭饱之后,大伙便随意拉扯起话头来。
“这日子是越发不好过了啊。连年的天灾、各种各样的杂税,乡里不少人家外出流浪了。还有那太平道看样子也不是安生的主啊!”侯珅连连晃头道。侯珅原本是殷富之家,家里南来北往贩马为生。只因太过富庶便为当地的豪族破了家,多亏他机敏才逃得一命。
“我看这太平道挺好的啊。时不时的放粮救济,还给大家看病呢!”赵五用自己的大手摸了摸脑袋。赵五是普通农家出身,家中行五,家里实在是养不活便让他自己在外面谋生。
“就怕未必是好心哪!”黄兴盘腿坐下道。他是猎户,眼下这年景旱蝗水涝的,连打猎都不好打了。加之与王七四人意气相投便也随着他们一起浪荡。
“嗯。”一旁的马宁认可的应了声。马宁本是练家子,家中还算殷实。只不过经年的天灾人祸,家中早就破落。马宁不愿做那些豪族的仆从,便也只好四处浪荡。
“话虽如此,但太平道要真闹起事来,怕是很难躲避啊!”王七一手托着下巴说道。王七并非淮南人。一路游历至此,却是被人盗了钱财,沦落到如今这乞丐模样。
众人齐齐看向王七,王七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后继续说道“你们都知道我是一路游历过来的。虽未仔细探查,但各乡各镇都有太平道的身影行医济粮、收拢信徒。如今在这淮南浪荡,更是发现各个村落都有太平道的身影。一旦起事,怕是要以星火燎原之势席卷全国吧。”
一口气说完,王七来回踱了几步接着道“太平道讲究‘是法平等,无有高下’,这般想法是那些世家豪族无法忍受的。故此太平道必将迎来世族的强势镇压。乱世将至,就不知我等能不能在其中活下来了…”言罢,王七缓缓向破庙外走去,心中一时默然。
众人见王七走到破庙外头,便也跟了出来。此时天已入夜,视野却依旧开阔。但见星河璀璨,皓月当空,山水相依,阡陌纵横。晚风微凉,吹着田野中的穗子簌簌发响,又将谷物特有的清香送入鼻尖。当真是一副大好河山!
“可惜,这河山并没有属于我们的地方啊!”,远处田埂上巡视的壮丁和不时传来的梆子响让王七不由的口气一叹,忆起了世族庄园的繁杂兴盛。这是属于世族的世界,百姓不过是草芥尘埃。
听到王七这句话,侯珅等人不禁神色黯淡。一阵沉默后终是有声音传来。
“我等本是了无出路之人,那便去看看这‘是法平等,无有高下’如何?”侯珅挺直瘦弱的身板,眼神热切的盯着王七道,身旁的黄兴、马宁、赵五亦纷纷向王七看来。
“哪怕明知其中有诸多不妥、前途晦涩?”“哪怕明知其中有诸多不妥、前途晦涩。”
“既如此,那明日一早我们便去投奔吧!”听着众人的回答,王七郑重的说道。
不管太平道行事如何,未来如何,只凭着‘是法平等,无有高下’这八个字就足够吸引芸芸众生了。这是众多无路之人灰暗人生中看到的第一缕光亮,如何能不让人们趋之若鹜呢?
河南州城颖阳,曹氏一族居所。
“父亲,你找我?”曹恪对着一位四十许的富态长者恭敬行礼道。
“果然如你所料,这太平道一事是有世家在暗中推动和遮掩的。如今人家给天下有名的世家都发了预警信,想来这太平道快要举事了吧。”说罢,长者便将书信交于曹恪。
曹恪迅速看了下书信的内容,恭敬的将书信递回,然后说道:“确如他们所说,这天下迟早要爆发一场动乱。毕竟我们吃得太多,下面的人活不下去了。不过这河北张氏倒也是够狠,将自家的弃子加以利用并让那些小世族与豪强来平息下面的怒火。更妙的是借这次动乱谋取一直被皇室死死捏住的兵权。真是一步一举多得的妙棋啊!如此看来,若能成功登顶倒也能谋取百多年的江山稳固。不过河北张氏就有如此大把握问鼎的会是自己?有趣!”
荆北州城荆阳,杨氏祠堂。
杨氏荆北一脉家主杨骏手持书信对着一众先祖灵位感叹:“告于众先祖,我族谋划所待之时机终于要来了!骏必不负先祖之谋算,为我杨氏再续乾坤!”言罢,杨骏叩首。
北凉,皇甫氏祖宅。皇甫镇看着手中书信叹了口气,这天下纷争又要开始了啊。自先汉武帝率军击溃北戎、捣灭王庭以来,皇甫一族便以守护者的身份分封于此,世代镇守北凉。以此超然地位自不必担心国内算计,只是不知又有多少北凉男儿要丧命外族异动之中了。
在各大世家收到书信反应不一时,始作俑者的河北张氏宗族大厅内。河北张氏家主张熬对着一众族人侃侃而谈“河北王兴之地,人口繁盛,土地优渥,能人志士多如星斗。只是世族林立,人心不齐。若有人能将各族统合如一则天下大势可独占三分!而今太平道一事正是一个机会,我张氏借此整肃河北则大业可期!”
旧岁刚去,新年伊始。太平道司隶传道使马仪为麾下弟子举报。其因私组行伍意图谋反被拘捕,经查证确认后腰斩于市。朝廷勒令搜捕天下太平道弟子,黄巾之乱就此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