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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搏到尽

    锐利的短刃,在李元的身法加成下,竟化避为利,让长了不止三寸的太刀硬吃两大亏。

    斜十字的红色深痕出现在一心胸前,鲜血直流。

    李元乘胜追击,希望下一步将一心斩于马下。

    刀口横接住短刃,一心谨慎地调节架势,从单手持刀转向双手。

    可刀身依旧止不住震颤。一心望着刀,心知他的老伙计帮他挡了两劫,接下来恐怕是撑不了多久,就得仙去了。

    他脸上登时悲悯涌来,但也只是一刻。

    那张脸坚毅依旧,仿佛是要迎接宿命。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李元看出他的犹豫,直说,“我需要确认老大的安危。”

    “后悔?你可别小瞧我。”一心竟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双手握着刀举到平额高,说,“风间家的后代,从不知何谓后悔与退缩。”

    李元见着架势,惊觉眼熟……

    对了,对了,之前风间健志也用这种方式试图与他以命相搏。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可健志的实力是远不如一心。

    一心的凌厉如临冰雹捶击,浑身冰冷,锋锐的刃间即将抵着李元的短刃,沿着李元的刀背顺着滑向手臂外侧,直击李元心口。

    这一招,若是让李元吃满,他不仅得废一条左胳膊,还得在这长刀下葬送性命。

    同样,一心若是让李元死去,他的右手也将废掉,以后恐怕再也无法舞刀弄剑,至此成为废人。

    太棒了!李元脸上浮现出越发疯狂的笑容。

    太棒了,太棒了!这是第二个敢和他搏命之人。

    濒临生死一线,紧张与刺激激发了他所有的感官,脑子里有什么原始的野性占据上风,冲破理智的桎梏,魔怔一样的快感超越了寻常的酒肉色性带来的日常体验,濒死的边缘在此刻将他带入混沌到极致的深渊,是名为疯狂的深渊,是名为自暴自弃的深渊,是名为言正名顺赴死从而逃离背负命运的深渊。

    让我死!李元癫狂的笑。

    不正常的癫狂,如入魔境的癫狂。

    看到那深深的疯笑,一心忽然理解了一切。

    “原来如此。”

    他低低念叨:“既然这样,也许,我应该成全你……”

    带着这等悲悯与目标,一心毫不犹豫地超前送出突刺的尖刃,顺着李元同样躲都不躲的手臂,划开那袖口,深深如挑鱼刺一般划入李元的手臂。

    切开红斑遍布的皮肤,在见白骨的深度,刀刃如游鱼入水,毫无前进的阻力,直逼李元的心脏。

    而李元的短刀也如是。

    两人的双手在这一刻如平行路过的火车,朝着相反的方向运动,锐利的刀口从这两辆火车腰间拦腰划过,顿时鲜血淋漓,白骨骇人,两人至此都失去了一只手。

    疼痛感刺激不已,李元脸上满是嗜血,他忽然深刻的明白为何他无法获得真正的快乐:

    阈值下限太高。

    在与一心的战斗中,他重新体会到何谓“刺激”。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就是这种快感!

    现在,让我看看冯百的时空节点法则和穿梭法则会不会奏效!

    李元癫狂的笑着,已经准备好体验濒死的快感。

    他在无数的末日里几乎都是瞬间死去,从未有过如此真实而清晰的濒死体验。

    没错,痛苦使人清醒。

    手上传来的真实疼痛也是那样真实,一切的反馈都是那样真实。

    这下李元终于确定此刻他不在谁的梦里,此刻他也不是一个叠加的不知下一秒身处何地的量子,此刻他也不是哪个递归线上阴沉地散发恶意的个体。

    他就是他,真实存在的一个背负了莫名其妙的宿命之人。

    一个秉持理智却早已在不知不觉间陷入疯狂之人。

    一个已然对世界麻木却非得扮演一个正常人的病态之人。

    一个死了千百万次已无生机之人。

    一个在独特的炼狱里已经连复仇这件事都感觉到痛苦与煎熬之人。

    他想以身试法,亲自触碰那令人震撼的时间节点,去深陷死亡的险境,去体验他从未体验过的极端痛苦,刺激他已经疲软得像发黑萎烂的香蕉一般破碎的感官阈值。

    无限接近死亡,无限接**线,才能让现在的他获得一点快乐和快感。

    看到李元那疯狂的模样,观众以为这是一场强者对决的死斗,纷纷扼腕叹息,为之动容。

    但撒旦却立刻察觉李元的意图,惊觉他的好兄弟竟然想借一心之手自我灭亡。

    因为,李元在刚才,已经赢了,现在竟又是以命相搏!

    他一时间更是无法理解李元这等存在,也觉得倍感自责。

    他好像从来没有问过李元到底遭遇过什么,也从不知道他日常插科打诨背后到底面临着何等的折磨与痛苦。

    在不知不觉间,直到此刻,撒旦才发觉李元竟有轻生的念头。

    顿时寒意袭上脊骨。

    可飞矢出弦,除了超越光速,掌控深渊,又有谁能逆转已前行的时间?

    就在那刀口顺着李元的心意,即将没入胸膛时,一声清脆又焦急的叫声从一心身后传来:

    “不要!!”

    霎时间,时间在此刻停滞,一切都凝固在原地,就连李元都无法逃出时空的牢笼。

    温黄的月光不断挥洒,淋在在场所有人身上,霎那间,月光从时空上吸取了什么,又从人们的脑子里抽走了一些奇怪的色彩。

    那些从时空与人的脑子里抽出来的莫名光亮,在半空中化作一团光晕,光晕竟组成无数细碎的时钟或沙漏,在正上方,开始以逆时针或反向倒流,流回一分钟前。

    一分钟,决定李元生死的短短60秒。

    百月惨烈凄苦的叫声将他的理智拉回现实,此刻,一阵后怕袭来。

    刚才,在面对一心时,他最深层的痛苦竟然被放大到行动上,这差点害死他!

    太奇怪了……李元背脊发凉。他刚刚差点就借一心的刀寻了短见?

    怎么会这样?刚刚怎么忽然无法控制地冒出轻生的念头?

    难道真是那壁画的影响?

    但现在,也顾不得想这么多了:一心的刀尖,正飞速逼来,重复着原来的动作,即将贴上他的短刃。

    他完全可以再顺着心意自暴自弃第二次,那股疼痛带来的快感还隐约残留在手臂上,那里现在完好无损。

    但是,百月……

    以及他还没完成的一切……

    想到这,李元以极快的反应下蹲前突,翻挽出刀花,错开一心的刀锋,蹬起,避开致命一击,右手在转身刹那,稳当架在一心脖前。

    流畅至极。

    “我输了。”

    一心垂头,太刀跌落在地,刀身从正中断开两半,碎得比玻璃还脆。

    “杀了我吧。”

    一心视死如归。

    李元看着百月焦急的面孔,神色复杂,沉默片刻,他对一心说:

    “在此之前,不妨告诉我,你们绑我大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