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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We can be chilling

    很快,主治医师给李元做了最后一次留档抽样以后,他终于出院了。

    现在,决赛还有最后半个月,他们的榜单有一段时间没打,差点掉出20名开外,幸好之前打的名次够高,不需要太费心思保榜。

    看着书柜,李元很快想起来当年他们设置的顺序。

    从下往上逆时针分别按每行第7本、第17本、第7本抽出书,从上往下顺时针抽出每列第3本,最后从正中间抽出最后一本。

    尘封已久的书柜在咔啦作响之中抖落万千尘埃,绕着轴承缓慢朝外开启。

    那副骸骨安详地躺着,双手合十叠放在肋骨正中,如进入永眠。

    穿着弹力绳的澄蓝色笔盖夹在双手之间。

    他的衣物破破烂烂地散着,依稀能看出是实验服,骨头上有些发黑的斑点。

    李元抓着两个酒杯,坐到他跟前。

    高粱发酵的烈酒气息在密闭的空间内奔涌。

    “我回来了。”

    模仿着他的样子,李元在白骨身旁躺下。

    “这些年,睡在这里,没被谁打扰吧。”

    “喂,你说你傻不傻,你何必为我做这么多呢。”

    “12年哎,万一我想不起来怎么办。”

    “万一我就当那个该死的副主任当到死了呢,万一我什么也没有改变呢,万一我连实验都没有参加呢。万一我的脑子被析出的分子纳米神经元烧坏了呢,那个东西最开始也是你帮桑做的对不对,还有这个面具,也是你做的对不对。”

    “你说你这么厉害,为什么要把精力花在我身上。”

    “你怎么就这么相信我呢。”

    “你记不记得,你当时第一次教我玩智械的时候,我差点把那些智械的自绘按钮都按了一遍;你记不记得,当时我们第一次去开隧道的时候,你还在感叹,哪怕没有你存在,光靠烂苹果芭蕉的科技实力依旧开发出了虫洞;你记不记得,你当时看到缪丝的时候就告诉我,她不适合我,但我为此跟你吵了一架;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年在上边,过得像没有意识的傀儡一样,做着一个合格的现代社畜,每天勤勤恳恳的上班,但是最后什么也没有得到,什么欲望也没有,每天除了兼职,回到家就想躺着,好像连睡一觉都会累得不行;你说啊,我这样的人,为什么让你这么信任我呢?喂,你说,我是不是没药救了?”

    “我想起来了,跳跃者给你下的毒是吧,行,我记住,我会帮你找他算账的。”

    “你为什么加入烂苹果芭蕉,是因为她说的话吗?”

    “是因为她告诉你,呆在龙爻没有前途吗?”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听过你的故事。”

    “是不是你根本就没遇到她,不然的话,你的性格怎么会这么开朗呢。”

    “也许我们的过去根本就不一样吧。”

    “当时冯百告诉我,他的未来可能是我的过去,那时候我还不明白。”

    “现在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在上一条时间线的时候,找到过22分岁的我,21岁的我,20岁的我,19岁的我。”

    “最后在生命的尽头来到我的18岁。”

    “怎么办呢,我还没做好改变世界的准备。”

    他轻笑出声。

    “这世界好像也不需要我改变,他们安居乐业,过得挺好的,好像我不需要存在。”

    “你说我存在的意义是为了什么。”

    李元歪过头,看那副宁静的尸骸。

    他沉默地躺在李元身边,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我们存在的意义又是为了什么?”

    “其他世界上的我们执念的与我们相互厮杀的原因又是为了什么?”

    “我不明白。我只想好好活着,但是我被逼着回来了,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想过这里还有另一个世界,从没有想过这里还有另一种人生,只是觉得,活着好累,也许在哪一天,我会选择自我毁灭,可冯百却告诉我,就算我死了,我还会重新来过。”

    “这也许是……为我量身定制的牢笼。”

    “囚牢。真实又虚幻的囚牢。”

    “人类真的需要我们拯救吗,世界真的需要我们拯救吗?”

    “喂,你说句话,你以前话不是很多吗,整天教我这教我那的。”

    “李老师,你能不能教教我,我接下来该怎么办。我能不能,就什么也不做,天天躺在这里陪你喝酒啊。”

    回答他的只有死寂的沉默。

    “你告诉过我,我们的祖先在闭塞纪元的时候,最开始实行的是土葬,后来流行火葬,那你呢,你想以什么样的方式去往那个极乐的世界?”

    “还是你想睡在这陪我。”

    “你看,我好像很有天赋。”

    他伸出手指,上面的戒指变成墨色。

    “你应该会为我感到开心吧。”

    “那什么……能不能把你的热血分一点给我,就一点点好不好,我快扛不住了。”

    “我快扛不住了。”

    “你还记不记得当时你给我听的一首歌。”

    “词写的什么来着?”

    “写的什么来着。”

    “人生从来就没有所谓最重要的选择。”

    “是吧?”

    “我不想负责任,我不想这个担子,我不想接受你们的存在。”

    “所以……”

    “我能不能,什么都不管,我任性,我乱来,我什么也不想管。”

    “我能不能,去爽爽,去爽到死的那一天。”

    “能不能别过得那么苦大仇深的。”

    “世界这么大,总有个容生之处能让我随便爽,对吧。”

    “后来那首歌唱的什么来着?”

    “只要爽就好了,在这人间,只要手里的钱,还够花个十天。”

    “我能不能随心所欲地活着,我能不能那样活着,李老师,你告诉我能不能?”

    他已经快把那瓶绿色的液体喝空了。

    苦艾酒的味道越发呛鼻。

    “咚咚。”

    敲门声响起。

    李元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站起来,放下只剩一层绿色液体的瓶子,走到门前开门。

    “嗨。”百月的脸出现在门前。

    正当她打量李元那双红得病态的双眼时,门“嗙”地在她面前关上。

    “喂!”

    敲门声狂乱地响起。

    “干嘛。”

    门又开了个门缝。

    “想找你玩。”

    “没空。”

    “嗙!”门又在她面前关上。

    敲门声如狂风暴雨般响起。

    “啧,等着。”

    “嗙。”李元说完又把门摔上。

    “好吧。”

    百月嘟囔一声,低着头,脚跟碾在楼梯口,如轱辘一样左右转动。

    被她这么一吵,李元刚才的情绪被打散一半。

    重新走回书房,蹲下,收拾起骸骨旁散落在地的衣物。

    正当他折叠那破破烂烂有些干瘪的实验服的时候,硕大的口袋里掉出一封发黄的信件。

    信封上写着这么一行字:

    “Gohtheselfofthedaygone,Webechill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