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心跳鼓噪的厉害,许多乱七八糟的画面和淹入陈子源的脑海,他整个人就像被裹挟在海潮里,上下翻滚。
不知道过了过久,他终于平静下来,耳边一个粗粝的男声道:“你在哪捡到的这个人?”
有人用鞋子勾起了他的下巴:“从医院回来,路过区界限,在河边看到的,这小子浑身是血,我还以为他死了。”
谁?
他自己?
他为什么要在河边?
这些问题一冒出来,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大脑空白的厉害,仿佛对往事没有一点记忆。
他失忆了。
有人接着道:“那你挺幸运的,我看他很健康。身上没有什么大的伤口。”
那人“嘶”了一声,又继续道:“医院搞来的这两个人有点病,不过泡一泡就没事了。”
到这里陈子源琢磨出事情的不对劲了。
可惜他浑身无力,眼皮也抬不起来,头低垂着,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这是在做什么?
后面有人说道::“先给医院的做了,河边捡来的那个新鲜,放后面搞。”
“注射了麻药没?”
“就算没注射也没人听得见。”
一个人笑了起来,其他人也跟着附和,似乎对这里的隔音很自信。
那声音继续道:“放心放心,都注射了,一头牛都醒不来,你就放心噶腰子。”
他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
原来这是地下器官手术室,他又被注射了麻醉剂,难怪自己浑身无力。
他拼命的想要动一动自己的手指,却悲哀的发现自己甚至连呼吸都控制不了。
刚醒来就要死了吗?
接着他听见门开的声音,有人推着小车进来,显然这里的地面不是很平整,叮叮当当的金属声响了一路。
“这里不是无菌啊。”似乎有人在叹气。
“爱要不要。你看把人带出去怎么通过安检。”
叹气的男声一滞,继续道:“剩下的人怎么处理?”
“切了种菜。”
这种平淡的语气让陈子源感到恐惧,这些人对这些事情早已轻车熟路。
“不过,”有人似乎把目光移向他,“这个可以留着培养器官,他恢复能力很好。”
皮鞋的脚步声停在他面前,有人在打量他。
他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冻上了。
“太可惜了,为什么不能物尽其用呢?真不舍得就这么杀了他啊。”
那人的声音很稳,就像一个成熟的精英,用了一种讨论交易的语气。
他们这几个人的命,在这里被符号化了。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居然可以将人命视为草芥。
当人在极度的恐惧时,情绪反而会转化,陈子源莫名生出一种愤怒,心想别让我活着见到你们。
几个人将他身边的家伙扛上了手术台。
“先摘了这个。”
陈子源耳朵很好,清晰的听见了他们消毒,取工具的声音。接着就是刀具破开皮肉,那个和他一样的倒霉蛋,现在已经被人翻开了肚皮。
他几乎能想象到那个画面,黄白的脂肪,鲜红的血肉。
这种想象让他的恐惧无限放大,他一想到自己等一下将会成为一团碎肉,整颗心脏都剧烈的颤抖起来。
怎么办?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先前围着的人都出去了,周围的声音逐渐平静,只剩下两个医生小声交流。
“你最多的记录是什么?”
“一晚上摘了八个。”
“那你精力挺好的。”
他们的交流听上去就像在散步,难以想象那种手底下正残忍的剖开一个陌生人的肚子。
陈子源内心无比煎熬,临死前无能为力的呻吟最令人恐惧,此时此刻,两个死神正在他的面前讨论他的死法。
渐渐的,陈子源发现自己的体力在似乎在慢慢恢复,他的小手指轻轻的动了动。
他的皮肤感受到地面的冰冷和细小的石子。
他心中一喜,咽了咽口水。
二人还未发现他的异象,还在进行手术。
“缝不缝?”
“没必要,反正是要切的,这边交给乌龟他们处理。”
“还有两个,今晚赶紧弄完。”
还有两个。
陈子源不知道手术进行了多久,但是按照这个进度,他有可能活不过麻药的过去的时间。
他的眼皮渐渐轻松,眯了眯眼,视线变得清晰起来,开始打探周围的一切。
这是一间二十平米的小房间,中央有一个手术台,上面有一台灯,将那一块照的雪亮。
两个穿着无菌服的医生正围着床上的人,一个举着装满溶液的容器,一个人捧着肾脏一样的东西,鲜血淋漓的往下装。
最让他讶异的是,其中一人的手臂是钢铁制的,仿生的肌肉动力组织覆盖在骨骼上,在灯下泛着森冷的光泽。
手术刀在那只手上翻飞,令人不寒而栗。
取完了最后的器官,他们把那个开了肚皮的人往下一推,那尸体滚了滚,到他的眼前。
作呕的血腥气顿时弥漫开。
这一幕刺激到了陈子源,他脑海里混乱的画面不受控制的闪过,有人似乎在用极度痛苦的声音在大喊他,无数双充满了仇恨的眼睛死死瞪着他。
惨烈的尖叫声,有人捂着头痛苦的大叫,然后是鲜血。
到处都是鲜血。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平静下来,情绪一片空白。
先前的对死亡的恐惧感仿佛被抹平,他心里被一种更大的空虚取而代之。
自己究竟是谁?
怎么会有这样的记忆?
一个人向他走过来,沾着血液和肌肉组织的手套抬起了尸体扇开的肚皮:“怎么这么暴力?”
另一个医生道:“得得得,您到我这年龄就不会再精细了。”
边说边向他走来,脚停在他面前,犹豫了片刻,医生抬起了另外一个人的手。
陈子源在心里为这种庆幸感到抱歉。
“还不搭把手。”
两个人又重新忙碌起来,合力将人搬上了手术台,进行新一轮的摘除。
血腥的气息越来越浓稠,陈子源感到自己的力气逐渐恢复起来,他的手臂可以活动了。
他感到诧异,难道麻药掺水了?
自己的恢复速度太快了吧。
二人围着手术台忙碌,没有人在意他。
陈子源不敢大幅度活动,怕引来注意,而且此时还不到时间。
约是又过了一个小时,他看见手术停止,二人正在清洁刀具。
手术刀被扔进酒精里,铁器相撞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显得格外突兀。
此时陈子源已经恢复过半,他平静的睁开眼,看向二人。
机械义肢显得格外狰狞,这个人必须是优先目标。
他静悄悄站起来,二人还未注意到他已经走近,正兴高采烈的讨论着什么。
陈子源忽然死死勒住其中一人脖子,他的速度极快,谁也没来得及反应。
被勒住的人脸上冒出青筋,面红耳赤的喘着粗气,手紧紧扣住他,腿脚开始胡乱踢踏。
义肢的力气奇大无比,陈子源皮肤被抓烂,皮肉狰狞的翻开,手臂几乎要被扯断。
陈子源忽然发现了另外一个事实,他几乎没有感受到任何痛意。
是麻醉的效果吗?
另外一个医生被这个场景吓住,慌慌张张的从酒精里掏了刀子,用力向他刺过来。
可惜那人心理建设不够,那刀也歪歪斜斜的,陈子源一个侧身,就用手中的脖颈接住了刀锋。
被勒住的人刺了一刀后,伤口顿时血涌如泉,死死扣住他手的义肢也失了力,顿时瘫软下来。
握刀那人显然是没经过这场面,哆嗦了两下。
这就为陈子源腾出了极短的空隙。
他双手猛地使劲,将那人的脖子都碾出了咔嚓声,然后飞快握住另外一人的手腕,反手将刀刺入他的脖子。
手术刀锋利无比,顺滑的破开了大半脖子,鲜血唰的溅了他半张脸。
他松开手,两具尸体滑落。
而这一切的动作,都是下意识的。
换而言之,他的身体对这套动作很熟练。
这种剥离生命的感觉居然让他有一丝怀念。他有些发愣的看着自己手上的血。
经过这么场厮杀,他的精神高度活跃起来,先前麻醉导致的昏昏沉沉已经消散,他活动了一下筋骨,开始打量房间。
墙壁上有成暗渍的血污,桌上排开了一套手术刀具。
他抽出两把握在手中,推开了门的一条缝隙。
门和沙石传来了极小的摩擦声,陈子源透过门缝看见外面是一道楼梯,隐隐有光投下来。
原来这里是地下室。
他正思考着该怎么出去,忽然听见了细微的嗡嗡声。
上面传来了声音:“李响,你们做完没有?我们要开车走了。警察好像追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