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位镖师与商队分开后,便去了一家酒楼。五人围坐在桌边,看着面前刚端上来的一壶好酒和几碟小菜,面面相觑。崔生率先开口:“想不到在这燕云还能喝到清风楼的招牌玉髓,啧啧,咱在东京也舍不得喝这等档次的名品。老郑,今儿啥日子啊?”
郑楼哈哈一笑,说到:“今儿个我请,咱们就破例喝这一壶。老了啊,今儿就五十整了,这次是我最后一次走镖了。就想着最后和兄弟们聚一聚,人啊,不服老不行啊。本来还想叫上那个小家伙,结果跑的比兔子还快。”已是知命之年的汉子笑了笑,仿佛无比畅快。
一桌人当即沉默了下来,他们中最小的也与郑楼共事十年时光,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们默默的看着郑楼一一为他们倒上酒。
“想当年我跟着林庆的时候,何等侠肝义胆、快意恩仇,可惜啊,可惜。来来来,都来干上这一杯,虽然还是在走镖,才几两而已,不打紧!”
所有人举起酒杯,在空中碰撞在一起。郑楼爽朗大笑:“终于不用再受这江湖气了,来,干了这杯!”众人皆一饮而尽。崔生转过头,昏暗的烛光下,郑楼的那张面庞,笑容灿烂,笑得眉眼都快挤在一起,如同大漠的艳阳。
可是崔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伤心的老郑。
大宋京城,垂拱殿内,大宋皇帝坐在那龙椅之上,听着身边心腹的汇报。“宋昭已经在上京了?”身边之人点头称是。他站了起来,在殿前来回踱步,开口道:“密传宋琪进来,立刻。”
不一会儿,一位精神矍铄的古稀老人步入了殿中。停在那雕龙扶手的金漆座椅之下,行揖拜礼,说到:“皇上急召臣来此,想必是有所大事吧。”殿前的九五之尊笑道:“爱卿,不必多礼。这次传你来这,是为了李至之事。”
他顿了一下,又接下去道:“当初他强烈反对朕对辽用兵,如今看来,确实是朕错了。倘若当初朕听他一言,如今的局势,想必也不会如此不堪。现在李至已经在那上京城内,不知爱卿,对接下来的局势怎看?”
宋琪略微犹豫,说到:“如今大宋已与契丹开战,北伐军队全数覆灭,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甚至差点伤到皇上龙体。此乃血海深仇,已无回旋的余地。他李至却仍妄想与契丹议和,实在是愚不可及。”
赵光义轻叹一口气,微微点头:“是啊,众多北伐将士丧命于燕云十六州。幼主继位,母后专政,可以趁虚而入?真是笑话。其实在幽州城之战后,朕想了很多,但仍是无法做出决断,这才来找你商量。”
这位身具整个大宋国运气数的男人,此刻又沉默了下来。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宋琪一直恭敬的站在下方,汗水渐渐渗透了他的裘服。“朕很忧虑。”赵光义打破了凝固的空气“李至、章应、宋昭三人将会被罢官,李至犯下大不敬之罪,确实让朕失了颜面。但他一心为国,情有可原,但我大宋臣民还轮不到契丹人来拿。”
宋琪抬起头,沉声道:“皇上,您的意思是…”“朕,意已决。传令下去,派人去接应李至一行。”殿内有人得令,快步离去。赵光义看着宋琪,说到:“朕知道你是为了国家,但是尚且有点过了。同是一国臣民,怎能手足相残?好了,你们都下去吧。”宋琪双腿一软,差点跪下,他明白皇上已经识破了他的小动作,当即一拜到底,说到:“谢皇上隆恩。”随后,殿中人皆退。
大宋皇帝坐回龙椅之上,沉默的看着桌上的传国玉玺,轻声道:“皇兄,你会怎么做?”桌上流淌的夕曛渐渐褪去,玉玺散发出了幽幽冷光。赵光义伸手握住了那面玉玺,看着其上“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嘴角泛起一抹苦笑:“素臣称有道,守在於四夷。”
男人再次站起,缓缓踱出殿门,默默地看着落日的余晖,许久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