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县悦来老店天字第一号房。
陈宏看着坐在凳子上发呆的嵇元康,悄悄问薛贺道:“师叔,人好说歹说,总算是坑回来了,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啧,什么叫坑啊?你讲话要注意言辞,不然我可要告你诽谤!”
说到这,薛贺叹了口气,说道:“还能怎么办?惹了不该惹的人,打碎了牙齿也只有往肚子里咽了。这次咱们算是捅了马蜂窝,我在想咱们是不是收拾一下赶紧滚蛋得了。”
“额,师叔,这似乎与你昨晚上的言辞有那么一点点的出入啊……”
“你懂什么,装逼就像喝酒,喝酒的时候贼爽,喝醉的时候更爽,但是到了第二天清醒过来,除了让人恶心的宿醉感,就只剩更让人恶心的某些记忆的片段,哦,尤其是旁边还有人帮你仔仔细细、颠来倒去地回忆点滴细节,那滋味真是一言难尽呐!”
陈宏听完,心中一万匹口水驼奔腾而过:合着你昨晚只顾着自己装逼了呗,搞得那么热血澎湃,最终证明只是精虫上脑?
好不容易平副内心汹涌而来的问候之意,陈宏朝旁边努了努嘴,问到:“那他呢?切碎了带走么?”
提到嵇元康,薛贺又叹了口气:“话都说出口了,裤子也脱了,生米都煮成糊饭了,这时候想跑,晚了……”
薛贺左手扶额,右手把玩着手里的酒杯,沉思良久,贱笑逐渐爬上嘴角:“老乌龟找不到,打打小锣罗升升经验,说不定还能掉落神器呢!现在的火是有点小,不过瘾,再加一把火吧!”
转眼已过去月余,虽说时间飞逝,光阴如箭,但是依旧有着它们自己的规律,天还是那个天,日升日落,将黑将明;地还是那个地,春去秋来,物生物死。古语说“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简单地说,就是吃饱了才能做哪些有用没用的事儿。而作为这个时代高高在上的王侯,显然是很少有吃不饱的时候的,于是乎闲暇之余,便格外倾心于战争的游戏了。
总而言之,战争再一次如野火一样蔓延开来,楚汉双方二十多万众,开始一点点被这台战争机器碾得粉碎,连死亡的呻吟,最终都被鼓角声覆盖,最后彻底成为帝王功业的装饰品。
沛城之下,两军对阵而立,汉军红衣黑甲,楚军白衣白甲。两边几乎都是一样的阵型,盾牌手、弓弩手在前,长枪手、长戟手在后,游骑分置左右,中军竖大纛,鼓角、旌旗、令旗依次而排。
此时正值早秋,夏日的酷暑虽然褪去不少,但是头顶的烈阳并没有吝啬自己的热情,偌大的战场之上,除了军马走动扬起的灰尘,就只剩阵阵热浪在其中肆虐。
三通鼓过后,楚军这边首先行动,推阵而前。汉军则似乎早有谋划,原地以待,只以弓弩消耗楚军。一声梆子响后,离剑如遮天飞蝗,向敌阵飞去。尾羽划破空气,发出尖锐而致命的“咻咻”声。楚军对此则习以为常,在看到箭只飞来之时早已将厚重的盾牌顶在身前,羽箭大多钉在了盾牌之上,沉闷声中似乎有着无限的不甘。但仍有一部分军士被死亡挑中,惨叫声过后,不免魂落幽府之中。不过,这些倒下的军士露出的空缺,很快便被后来者补替了。
不多时,楚汉两军已短兵相接,弓弩早已停射。厮杀声和兵器碰撞声此起彼伏,战斗瞬间便是白热化状态。楚军布置在两翼的游骑也加快速度,试图穿插到汉军背后,但半途很快便被汉军游骑截住,又是一场厮杀。
混战中,一楚将白衣白甲,挺一把烂银枪,怒马而前,将跟前的几人连人带马挑飞在地,随即不顾身后的友军,脱离了马阵,直奔厮杀正酣的步兵阵中而来。
几个汉军军士眼见马到跟前,也不多言,架起长枪便朝来人身上戳去,那人轻蔑一笑,紧勒缰绳,座下的战马扬起前蹄,发出一声嘶吼。一杆银枪自左而右将军士的长枪荡开,那枪划了个半圆,再回来时,却朝几人的脖间划去。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喉间鲜血已经喷射而出,双手还未来得及捂住伤口,整个身子便倒了下去。战场上的黄土仿佛渴了几百年,疯狂吮吸着流到自己身上的鲜血。那几名军士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随后,这一点点的生机也随风而逝了。
白袍楚将没有停留,纵马撞到几人后,再一次朝着阵中杀去。银枪上下翻飞,寒光过处,便只留下一具具毫无生机的尸体。那人杀得性起,忍不住仰天哈哈大笑,手起一枪,又将一个汉军军官挑翻在地,拔出长枪时,也不知是用力过猛还是怎地,那汉军的鲜血直喷到了白袍将的脸上。白袍将伸出左臂擦了擦脸,看了看沾满鲜血的手,尽然病态地伸出舌头舔了一口,一脸享受的表情,然后扯开嗓子,大吼道:“杀人啦,放火啦,有谁快来管一管啊……”说完又是哈哈大笑。
此时,白袍将已经杀了四五百人,周围的汉军早已望风而逃,以白袍将为中心空出了好大一片地方。白袍将看着四散而逃的汉军,口中白沫横出,眼睛更像充血一般变得赤红,在他眼里,这些军士都是他的猎物,而他无疑是这里唯一的猎人。
他拍马赶去,马前是一个倒拖着长枪的汉卒,那人回头一看,见马已到跟前,不由得浑身发抖,战栗不已,竟然忘记了继续逃命,呆立在原地。
又一颗可怜的人头要落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