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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暴雨

    对于一个人口超百万的国都来讲,大玄城中的镖局数量出奇的不多,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朝廷中人的介入,现存盈利颇高的镖局,大多数背后都是官员或王爷的注资,这些镖局在百姓们的眼中被戏称为影子镖局。

    影子镖局无论在人员的配备,还是全国各大州府的生意网上,都是私人镖局难以比拟的,长此以往,私人镖局所能联系到的生意便越来越少,利润也越来越堵,位置逐渐被边缘化。

    但凡事都有意外,大乘镖局便是私人镖局中的佼佼者,生意遍布国境内的十六个州府,拥有跟影子镖局掰掰手腕的能力。

    这其中最关键的因素便是大乘镖局的总镖头——冯海川。

    镖局能否在一个地方站稳脚跟,最看重的就是总镖头的个人实力,那些所谓的安全运输线路,其实都是总镖头率人一场场硬仗打出来的,打到那些绿林盗愿意坐在谈判桌上定规矩,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打响自家的招牌,做到在江湖上立足。

    冯海川乃是一位散修的五境鸣窍期武者,他没有所谓的家族传承,也没有加入任何的名门势力,二十五岁时首次在云州府衙前现身,据说他当时就已经是五境武者了,背着一柄金头霸王枪,手上拎着血手屠夫的人头。

    血手屠夫是当年云州通缉榜上排名第一的罪犯,背负着十四宗血案,同样也是修行者,冯海川正是因为此事名震云州,人送绰号“金枪客”。

    三十岁那年冯海川定居大玄城,次年建立大乘镖局,至今已有二十余年。

    看着不远处的大乘镖局,李慎之的眼神中除了悲伤外,还有一抹决绝,深吸了一口气才敢走到镖局门口,因为冯海川正是冯安如的父亲。

    在镖局门口负责站岗的两名伙计,见有人孤身冒雨前来,神色疑惑的定睛观瞧,当看清来者相貌后,表情从疑惑转为严肃,目光中还带着些许怒意。

    其中一名伙计转身推门走入镖局,另一位则是静静矗立在原地等待。

    当李慎之走到近前时,冲着伙计深施一礼,而对方好像完全没看到他似的,依旧面色严肃的站着。

    李慎之心里也明白原因,施完礼后径直推门走进镖局。

    与此同时在李宅前厅,李清洛正在神色担忧的站在石阶上,抬头看向不断从房檐水槽处流下的雨水,口中喃喃自语道:“算算时辰,应该就要到了。”

    听到小姐不明所以的言语,站在后面的彩儿不解的问道:“小姐你说的是?”

    李清洛并未回答,继续自顾自的低语,“希望不会出什么岔子。”

    大乘镖局是一座五进的大宅子,单从占地面积上看,在外城已然名列前茅。

    李慎之刚刚走进第一个院子就发现周围的气氛不对,两边的回廊上早已站满了身着素衣的人,众人并排而立、一字站开,每个人的目光都凝聚在李慎之的身上。

    冷漠、鄙视、责备、杀意、猜忌,就像是一群等待戏子开场的梨友,唯独缺少的却是怜悯。

    所有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令这个站在旋涡中心的少年,显得异常渺小与卑微。

    院子的正中央站着一位手打油纸伞的少年,看相貌应该比李慎之要小上好几岁,身披丧服,手握一柄三指宽的钢刀,刀柄与刀鞘都是用梨花木打造,表面浮现深浅不一的花纹,刀柄的末端有黄铜质的凤尾装饰,是一柄极为精美的钢刀。

    李慎之走到距少年十步处停下,一脸愧疚的说道:“冯越,我是来祭拜安如的。”

    雨中撑伞的少年正是冯海川的第四子,冯安如的亲弟弟冯越,今年刚满十五岁,是兄弟姐妹中天赋最高的武身修行者,现在处于一境蜕皮期,全身铜皮已经趋于圆满,再过些时日就可以冲击二境锻骨期了。

    武身修行者理论上十三岁就可以开始修炼,但大多数都会将年纪推迟到十四岁,甚至十五岁才开始。

    因为武身与问道从修行方法上有本质的区别,问道围绕的是一个“悟”字,武身则是遵循一个“炼”字,所以问道者认为自己是在修行,更重视过程,武者认为自己是在修炼,更重视结果。

    好比说人的身体是一块刚刚被开凿出的铁矿石,问道修行者要做的是探索这块铁矿石是什么,深究其中潜藏的变化,而武身修行者只需要对铁矿石除杂精炼,让其变得更加坚硬,更加富有韧性。

    这就导致武身修行者,需要在身体发育完全后,才能进行相应的修炼,否则会伤及根基,轻则终身无法突破三境,重则会直接折损寿命。

    冯越单手将钢刀撑在身前,双目凝视李慎之,心中积攒的怒火借助言辞间透出的杀意,缓缓道出了沉重的三个字。

    “你不配!”

    这三个字宛如一柄利刃刺入李慎之的心头,他下意识躲避对方的凝视,沉默片刻后,语气低沉卑微的说:“我尽力了。”

    对此无力的说辞,冯越只当他是在诡辩,丝毫没有打算让开的意思。

    见此情形,李慎之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的再次说道:“我真的是来祭拜安如的!”

    这次冯越没在说话,神色突然从凝重转为平静,接着油纸伞微微向前倾斜,刚好把眼睛遮住,抬脚向右迈了一小步,将前往第二个院子的路让了出来。

    李慎之先是一愣,不知道对方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又看了看周围依旧在旁观的众人,明白这其中肯定有问题,可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啦,今天这炷香他必须得上。

    冰冷的雨滴拍打在李慎之的身上,他面色凝重,小心翼翼的缓步走向第二个院子的入口。

    当两位少年刚刚擦身而过时,李慎之悬在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了下来,十分感谢的说道:“冯越,谢谢······”

    不料“你”字还未说出口,冯越的嘴角突然上扬,露出一副异常诡异的恐怖笑容,隐藏在油纸伞下的双眼剎时间迸发出无尽杀机,紧接着眼珠一转,用眼角的余光恶狠狠的看向即将擦肩而过的李慎之,宛如一头正在锁定猎物的恶狼。

    只见冯越握着伞柄的手掌猛然向内一转,瞬间伞杆带动伞骨疯狂的旋转起来,伞面在惯性的作用下伸出数柄利刃,如同一个巨大的绞肉机,向李慎之的脖颈处割去。

    李慎之瞬间感到被一股浓重的杀意锁定,右脚下意识猛然用力一登,身形如同落叶迅速向左侧暴退,这才堪堪躲开利刃的突袭。

    冯越见状顺势将油纸伞甩向对方,接着单手攥紧刀柄,双脚用尽全力一登,整个人化作一支贴地飞行的箭羽,径直追了上去。

    见油纸伞再次追来,李慎之神色一变,在稳住身形后,将源气凝聚与掌心,硬生生的正面接下了疾驰而来油纸伞。

    伞面与手掌接触的瞬间,一股强劲的冲击力四散而开,将本应落在伞上的雨水逼至两旁,随后反手收起油纸伞,双手紧握伞柄,与紧随而至的未曾出鞘的钢刀狠狠的撞在一起,淡蓝色的源气在竹伞与钢刀间迸发而出,在二人的周围短暂制造出了一个没有雨水的奇特环境。

    仅仅两息过后,雨水在落下。

    “冯越!不要逼我出手。”李慎之目光凌厉的盯着凶相毕露的冯越,大声制止道。

    此时的冯越冷哼一声,持续将体内的源气注入钢刀,厉声怒吼道:“我姐因你而死,李慎之,我要你偿命。”

    话音刚落,刀鞘的表面突然浮现出无数蓝色裂纹,随即应声炸裂开来,引得围观的众人纷纷睁大眼睛。

    这时冯越的手中紧握着一柄天蓝色的钢刀,当李慎之凝视刀刃时,一股无比锐利的气息从中迸发而出,使得双眼都有些许刺痛。

    只见刚刚还能承受强烈冲击的竹伞,此刻却如同一块柔软的豆腐,被蓝色钢刀毫不费力的顺势切开,李慎之见状也只得再次后撤,避其锋芒。

    看着包含源气的蓝色刀刃,李慎之有些吃惊的说道:“雀羽刀?!你竟然要用雀羽刀砍我?”

    雀羽刀是冯家的家传宝刀,据说是当年冯海川从绰号孔雀夫人的绿林盗手里抢来的,刀身乃是玄铁所铸,表面还有问道者雕刻的铭文符咒,只要使用者将源气注入其中,便可使刀锋锐利十倍不止,轻易就可斩断寻常兵刃。

    冯越咬紧牙关,恶狠狠的说道:“你害得我姐惨死他乡,现在更是连尸首都没找回来。”

    闻言,李慎之连忙解释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当时事发突然,我······”

    “不要再说了啦!”冯越嘶吼着挥刀指向李慎之,“今天我就要用我姐留下的刀,送你去见她。”

    见对方再次杀来,李慎之只能凭借身法尽量闪避,自己本就高出对方整整一个境界,如果想要单纯的压制对方其实不难,但是此刻自认理亏,只得由着对方发泄了。

    围观的众人大多都是冯海川的旧友,其中不乏眼光毒辣的修行前辈,在看见李慎之每次都能极为精准的避开斩击后,也就明白了二人之间所存在的差距,心想今日冯家的小少爷恐怕很难拦住对方了。

    在又一次凌空避开斩击后,冯越表情逐渐变了有些癫狂,旋即撕心裂肺的怒吼道:“李慎之,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如若你再不认真与我交手,今天就别想在灵堂前上香。”

    听闻此言,李慎之的目光再次变得凌厉起来,体内强横的源气飞速往双掌凝聚,很快双手的皮肤就起了变化,像是蒙上了一层淡白色泛着红紫光晕的薄膜,只是此时双手隐于衣袖中无人见到。

    当下次冯越挥刀砍来时,李慎之没再闪躲,反而迎面冲了上去,就在雀羽刀即将斩到面门之时,李慎之右手突然从衣袖内窜出,如同一条捕杀猎物的毒蛇,以更快的速度拍在刀身上,强大的力道令斩击瞬间向左倾斜,紧紧贴这李慎之的左肩斩空了,与此同时,冯越的身体也在此刻失去了平衡。

    李慎之见状左手化掌,径直拍向冯越的下巴。

    只听“啪”的一声。

    结结实实挨了一掌的冯越倒飞而出,重重的摔在地上,此刻他只觉的眼前天旋地转,一时间没能再站起身来。

    雀羽刀也在此时脱手而出,落在了不远处的地上,失去源气供给的刀身也变回了原本的样子。

    李慎之见状也没多言,径直走向第二个院子。

    没等李慎之走出多远,突然耳边再次传来冯越的叫喊声。

    “你把刀带上。”语气里的怨恨明显变淡了不少。

    李慎之不禁叹了口气,现在他心里总算是明白了,前面等待自己的究竟是什么,随即弯腰捡起落在地上雀羽刀,转头低声说道:“谢了。”

    此时的天空依旧乌云密布,暴雨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更大了些,雨滴如同一把散落的珍珠,噼里啪啦的拍打在院中的青石砖上,李慎之缓缓的推开冰冷厚实的第二扇木门,一道独臂身影出现在第二个院子的中央。

    这时一道厚重的身影传来从院中传来,“哎呦,竟然还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