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政殿内如今只剩下赵鈞一人,看着手中明黄色的绢布,眼中不禁闪过一抹寒意,接着手掌猛然用力将绢布攥紧,口中暗暗咬牙,道出心中苦闷与焦躁。
“二十年了,您还要把持朝政多久,如果我真的并非明君,您不愿放手还有情可原,可现在百官支持我,百姓拥戴我,全天下都认可我,为啥您还是执意如此呢。”
“哼···监国太子,当了二十年的监国太子,想来在这大玄国的史书上,我已经做到了前无古人,估计也将会是后无来者了吧。”
这时议事厅前走来位太监,正是一直陪在太子身边的太子府太监总管——田钦。
田钦半弯着腰走到赵鈞近前,目光小心的瞟了一眼太子手上的绢布,心下微微一沉,出言劝解道:“太子不必急于一时半刻,圣上突然插手此事,一定有其更深层的用意。”
赵鈞神情严肃的看向田钦,缓缓说道:“用意,哼,更深层的用意。”
随后将绢布揣进怀里,起身往殿外走去。
作为太子身边的近人,田钦也明白太子此刻的心情极糟,便黯然神伤的跟在后面,返回太子府。
······
皇城门口。
一黑一白两架马车再次相遇,两边人马自资政殿出来后就一直同行至此,期间燕擎的周身隐隐散发出一股肃杀的气息,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
即将分别时,燕擎缓缓挑起车帘,声音冰冷的夸赞道:“早闻璇玑副阁主足智多谋,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此时璇玑也掀开车帘,微笑的回应道:“燕公子谬赞了,老身也只是运气稍好一些罢了。”
见对方得了便宜还卖乖,燕擎的心里更是恼怒,冷哼一声,说:“哼,那便祝副阁主手到擒来了!”
说完便让穆子琳加速离开了城门。
看着马车驶远,王振逸神色平静的看了一眼,接着扭转缰绳,向天工阁的方向驶去。
“师傅,太子原本是打算让枢密院接手此事的。”王振逸一边驾驶着马车,一边开口说道。
车内的璇玑微闭着双眼,淡然的回道:“小家伙监国二十年,心中自然想要把持势力间的平衡,枢密院近些年来势微,自然是要扶一把的。”
听完过后,王振逸点了点头,他也明白其中潜藏的含义,“那圣上此举意欲何为呢?”
“意欲何为呀···”璇玑缓缓睁开双眼,顿了片刻,说“···也许只是为了敲打他一下吧。”
“敲打?”王振逸眼中浮现出疑惑,但见到师傅没有要再说的意思,便没再多问,安心驾车返回天工阁。
另一边前往枢密院的黑色马车里,燕擎眼神冰冷、心中愤恨,这种步步被拿捏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沉思了一盏茶的功夫后,燕擎神色一变,仿佛在心里暗暗下了什么决定,对着驾车的穆子琳说道:“子琳,回去之后吩咐手下暗中调查。”
穆子琳心中一惊,他也明白燕擎不会坐以待毙,于是回道:“属下明白,回去之后就立即安排。”
紧接着车帘后声音再次传出,“有的事情,同样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这次穆子琳先是一愣,随后心神一震的回头说道:“还望您三思呀,我们现在应该维持现有的局面才是,如若在此时贸然行动,只会让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局势······”
“不必多说了,扬外必先安内,剩下的等以后再说,时间方面,我还等的起。”燕擎直接打断了对方,明显是心意已决。
······
紫气东来,尘光初现,天地间的第一缕阳光划破天际,俯照大地。
此时东榆林巷上李宅内院里,李慎之正盘坐在院中的青石砖上双眼紧闭,在其头顶凌空漂浮着一道与肩同宽的圆形透明阵盘。
阵盘的边缘处悬浮着六块拳头大小的灵石,其内纯净无垢,不见一丝杂质微沉,如同刚刚提纯精炼的美酒,令人心生醉意。
灵石与阵盘之间发生的微妙的转动,渐渐的灵石表面开始浮现出极其细微的气孔,淡蓝且有些浓稠的灵气从其中飘出,接着在阵盘的中心处汇聚凝练,化作一滴指尖大小的蓝色水珠。
当灵气水珠出现时,天地间的第一缕阳光正巧普照大地,此刻的阵盘仿佛一个无形的巨大漏斗,将周围晨光中淡薄的紫气慢慢拉拢聚集,演化成一条赤紫色的丝线落入灵气水珠,最终在其表面变为赤紫铭文。
铭文灵珠穿过阵盘,顺势滴落在李慎之的头顶,自百会穴进入体内,开始不停的冲刷体内的骨骼,直至铭文灵珠内的灵气彻底耗尽。
此过程接连反复数次后,阵盘上的灵石终于变为无色晶体,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灵气,微风拂过,化作细微的白色砂砾随风散去。
一切结束后,李慎之猛然睁开双眼,瞳孔深处好似有紫光闪过,口中吐出略带腥臭味的浊气,眼神中迸发出惊异的神采,随后伸出右手,头顶的阵盘缩为三寸,落在他的掌心。
看着掌中的奇妙之物,李慎之满心欢喜的说道:“没想到这紫气玉液灵碟的功效竟会如此惊人,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又修成三根铁骨,要不是环境受限的话,真想一直修炼下去。”
李慎之手上的紫气玉液灵碟,是昨晚李清洛给他的,说是王振逸所赠,并且还附上了数十枚无垢品质的灵石,让他好好修炼。
这其中的原因说来也十分简单,王振逸是真的爱惜李慎之的才华,虽然没有师徒之缘,但是在暗中帮助一下也是可以的,再加上李慎之才刚刚经历洗髓,现在的他无论是对灵气的敏感度,还是体内灵气的运转速度,都要比洗髓前好上数倍不止,修行速度自然也是最快的。
如若此时再吸收那些包含杂质的灵石,除了会加速体内毒素的累积外,百害而无一利,所以王振逸才会大方出手相助。
正在李慎之沉浸在修为精进的喜悦中时,一段急促的脚步声从围廊传来。
“少爷少爷,门外有玄京府的差人送信,让您即可前去府中,说是有要事商谈。”李婶儿边跑边喊道。
李慎之回复了一声后连忙起身,整了整衣服,暗暗自语道:“看来许大人和萧师爷又有新的发现了。”
随即便快步赶往玄京府。
······
玄京府内院待客厅里。
许安昭与萧琛正眉头紧锁的坐在茶几两旁,中间摆着一封刚刚从宫内传来的密件。
此时的许安昭面色潮红,声音愤怒的咬牙呵斥,“可恶,宫里的那位竟将此事捏造到这种程度,难道他们就不为百姓的安危着想吗?”
坐在一旁的萧琛则是叹了口气,眼中虽有失望,但更多的却是无可奈何,出言提醒道:“事已至此,还是不要妄加评论了,以免隔墙有耳呀。”
“但你说说这事儿做的,分明就是捏造事实啊!”许安昭再次拍椅叫道。
萧琛转头看向对方,认真的说:“在这件事上没有真正的对与错,冒然散播消息是能达到让百姓警觉的目的,但同时也会造成相当程度的混乱,妖兽在百姓眼中以为着嗜血与残暴,在未到绝境之前,他们是没有揭竿而起的勇气的。”
对于此番说词,许安昭只是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没过多久,李慎之便赶到了玄京府,长驱直入内院,见到了在此等候的二人。
“许大人,萧师爷,你们是有什么新的发现吗?”李慎之坐下之后连忙问道。
坐在主位的二人相互对视一眼,随后萧琛将密件递到少年近前,解释说是今早刚从宫里传出来的。
李慎之接过密件就读了起来,渐渐的神色开始变的阴晴不定,未拿信的手则攥紧拳头,直至青筋暴起。
“天圣三十七年五月二十三,玄京府押盐队途径沧州边境,遭匪乱突袭,令官盐被劫,小队无人幸免于难,经查证,乃盐州官员陆昭风监守自盗,私通山匪,暗伏同僚,现已抄家伏法,祭奠亡灵。”
看完后,李慎之闭上双眼,眉头紧皱,努力平复着内心中的愤怒。
片刻过后,李慎之才缓缓睁开双眼,转头看向萧琛,语气阴冷的问道:“这是为了安抚民怨,不引起躁动?”
萧琛没有说话,默默的点了点头。
见此情景,李慎之突然发出一阵讥笑,咬牙恶狠狠的说出了三个字。
“好手段!”
······
一日过后,数十驾马车驶入大玄城,车上堆放着一具具被草席包裹的残尸,场面只能用惨绝人寰四个字形容,同时送到的还有一份告示。
“经沧州府搜寻查证,玄京府押运队修行者六人,车夫一百二十人,共计一百二十六人全部阵亡,现寻回尸首七十三具,其中未见修行者。”
此番噩耗很快便席卷全城,一时间城内街号巷哭、哀乐四起,披麻戴孝者比比皆是,不出半日,便升起了上百面招魂幡,用来祭奠那些惨死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