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玄内城的某处宅邸附近,有一条十分冷清的小巷,巷口虽然连接主路,但由于里面是死胡同,所以鲜有人经过这里。
在李清洛成为内阁入门弟子的消息传出后没多久,一位衣着朴素,中年样貌的男人就拐进了小巷,向着巷子的深处行去。
男人神色略显慌张,脚步也十分匆忙,看起来像是急于向某人汇报什么消息,如果现在有去观看过石壁的人与其擦肩而过的话,也许就能认出此人正是在看到石壁变化后,那个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的人。
当走到巷子最深处时,男人先是查看了一下周围,在确认没有被跟踪后,从腰间的破布袋里抽出张三寸来宽的纸条,随后咬破手指,用血在纸条上写了一道像是符箓的鬼画符。
符成之后,男人将纸条折成蝴蝶的形状,又往嘴里倒了一包蓝晶色的粉末,凝神静气片刻后,一团白蓝色的烟尘从口中吹出,均匀的散落在掌中的纸蝴蝶上。
三息过后,本应是死物的纸蝴蝶突然抖动了几下翅膀,接着便从掌中飞起,向着左手边的宅邸飞去。
见消息已传出,男子抖了抖衣服,离开了小巷。
纸蝴蝶飞过院墙,在院内的花草树木间小心穿行,避开了所有下人的目光后,飞入了内院中一间未曾关窗的房间。
房内的空间不大,看位置应该不是宅邸主家的住处,但是里面又摆放了很多的古玩玉器,从成色来说,每件应该都是可抵千金的宝物,这又说明了屋中所住之人身份特殊。
窗边的红木书案前坐着一个人,正是屡次想要置李家兄妹于死的沈竖,此时他正在查看一封密报,左手边是用来装信的小竹筒,筒口处的蜡环已经碎裂,筒壁上雕刻着盐州二字。
正在沈竖眉头紧锁查看信件时,一只纸蝴蝶突然从窗户飞进屋内,落在了右手手背上。
看着突然出现的纸蝴蝶,沈竖神色一变,心想:“大白天就用血牵机传信,这几日还真是不太平呀。”
随后轻轻吹了口气,手背上的纸蝴蝶再次飞起,这次落在了书案角落处的青铜香炉内,在触碰到炉内的灰烬时,一团蓝红相间的火焰突然将纸蝴蝶包裹,火焰的中心出现了一行小字。
“李清洛入天工内阁入门弟子。”
几息过后,纸张燃尽,文字也随着火焰一同消失了。
此时沈竖双目微垂,自语道:“天工阁是着了魔吗?三番两次的护着这对兄妹,究竟图啥呀?”
沉思片刻后叹了口气,“也罢,只能让手下暂时消停一下了。”
接着又瞥了一眼盐州的暗报,心累的吐槽道:“流年不利啊!”
······
在临近东榆林巷的一间茶馆内,李慎之神色疲倦的坐在二楼,看着茶杯中漂浮着的茶梗,整个人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从天工阁出来后,李慎之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来到自己经常光顾的一间茶馆,想要一个人待一会儿。
这几天经历太多事情,单单是自己就已经经历了三次生死,队友惨遭杀害,又因为卷进走私事件,让自己的妹妹深陷危险。
自从父母发生意外后,李家算是彻底没落了,作为家中仅剩的男丁,最初是志在光复门楣的,但随着家中的银两越来越少,李慎之也慢慢认清了现实,在光复门楣之前,他必须带着妹妹在这座冰冷现实的大玄城中活下去。
从那一天起,李慎之放下书生的傲骨,进入了武身修行者的世界,在经历了一年且花光家中大部分剩余的银子之后,终于在玄京府站稳脚跟,这同样也是他光复门楣的第一步。
“清洛现在算是彻底安全了,接下来只剩怎么把自己捞出来了。”想到这里,李慎之将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小声的嘟囔道:“希望今年能遇见吧。”
正在李慎之望向窗外感叹生活的烦闷时,一道带着惊讶、开心且中气十足的声音自楼梯口响起。
“哎呦,你小子怎么回来?!”
说话的是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相貌稳重俊俏,双眼炯炯有神,两鬓的头发都已灰白,单看外貌,比实际的年龄要大上不少,手里提溜着鸟笼,里面装着一只品相极佳的金丝雀,从穿着上看,像是位闲散的富家翁。
李慎之没有回头,听声便知来者是何人,嘴角不自觉的笑了起来,从茶盘内取出一个倒扣的茶杯放到对面,将新沏的茶水倒入茶杯,茶水升至杯壁七成处。
做完这一切,说话的人已经大跨步的走到李慎之近前,二话没说,直接坐在刚刚沏好茶的位子上,又问了一句:“小子你不是半个月后才回来吗?”
“大爷,您这儿遛鸟的时间长了些吧。”李慎之开着玩笑回道。
中年人叫做元大爷,倒不是真叫这个名字,只是茶馆里的茶友都这么叫,时间长了大家也就习惯了。
“嘿~”元大爷将手中的鸟笼放到桌上,端起茶杯,挑眉说道:“这不是品相好,让那些没见识的多看看嘛。”
闻言,李慎之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金丝楠木制的鸟笼,吐槽道:“大爷你说你,非要养金丝雀,白瞎了这么好的鸟笼。”
元大爷摆了摆手说对方没有品味,接着又问起为何提早回城,对此李慎之只能敷衍说,时间赶得紧,路上没敢耽误功夫。
听完,元大爷点了点头,随后连忙招呼小二上棋盘,他要好好跟李慎之下上几局,狠狠过过瘾。
二人是几年前在这间茶馆因下棋相识,时间长了也就渐渐熟悉了,彼此之间十分默契,只喝茶、闲聊、下棋,从来不去询问对方的家事,算是忘年交。
下棋期间,两人闲聊了很多,其中包括元大爷提到了城中可能要断盐的传言,李慎之听到了只是强装笑容的回复并不知情。
大约一个时辰过后,二人在茶馆分别,相约有空常来下棋。
临别时,元大爷看着少年离开的身影,脸上露出似有似无的微笑。
······
顺着街道,李慎之很快就回到了东榆林巷,在快要走到家门口时,眼中突然迸发出惊疑的神色。
只见原本门可罗雀的李宅门口,此时聚集了大量的人群,这些人大多手提礼品,嘴里还在不停的叫嚷着什么。
“这些是张府送来的贺礼,恭祝大小姐考入天工阁。”
“我是王家布庄的伙计,这些是大小姐送来小店货品的分红,还望大小姐一定要收下。”
“我是钱庄的伙计,这些······”
站在门前的李婶儿和彩儿手忙脚乱的推脱着送来的礼品,她也不知道为何平日无人问津的李宅,一下子就成了众人眼中的香饽饽了,现在少爷和小姐都没回来,她们也只能尽力应对了。
藏在一旁偷听的李慎之算是明白了,原来这些人都是听到妹妹进了天工阁,赶来送礼攀关系的呀,这消息属实传的够快的。
看着已然头顶升烟的李婶儿和彩儿,李慎之自知如果现身,必定会成为众人围攻的对象,索性转身走进小巷,七拐八拐后翻过院墙回到内院,坐在花园的凉亭里静静的等待外面的人潮退去。
听着从前院方向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叫喊声,李慎之捂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嘲道:“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李婶儿,彩儿,今天就先辛苦你们了,月底我肯定给你们包个大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