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榆林巷是大玄城内相当出名的街巷,也是在日新月异的内城中,为数不多保持往日风采的街巷,能在这里生活的人们非富即贵,其中有权上朝议事参政的都不再少数,富甲一方的人物就更不必都说了。
民间还流传这一则传闻,东榆林巷里曾经还坐落着一处一品侯府,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突然消失了,这则传闻极为久远,已然无人知晓侯府的准确位置了,再加上东榆林巷内从未出现过闲置的宅邸,导致传闻更像是百姓茶余饭后杜撰出的寓言故事。
周府与李宅便座落于东榆林巷中,现在已经到了宵禁的时间,街上除了四处巡逻的巡防队外,再不见半个百姓的身影。
城内的巡防队大多是老兵加新兵的配置,东榆林巷内的这支也是如此,看着周围美轮美奂的宅邸,新兵的心里顿时浮想联翩。
“队长,你说我以后建功立业了,是不是也能住进这样的宅子。”说话的是一位三个月前刚刚进入巡防营的新兵,年轻的少年面对未来有着无限的憧憬。
队长看着满怀期待的少年,无奈的直言道:“你如果选择去北境,并且能在那里待够二十年的话,也许还是有机会实现愿望的。”
听到‘北境’两个字,少年耸了耸肩,心里悻悻作罢,毕竟只有参军的人才真正明白,北境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这时,马蹄悠闲踏过青石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几人循声望去,不远的巷口处缓慢驶来一驾马车,在未见人烟的街道上显得十分突兀。
见到竟然有人敢在宵禁后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外面,少年顿时来了兴致,抬腿便要上前质问对方,只是刚走了没两步就被队长死死拽住。
没等少年开口,队长就在其耳边轻声说道:“疯了吗?周家二公子的车也敢拦,那位爷可是天工阁的弟子。”
接着便指向了马车上的周家标示,告诫对方要宁记在心,这也是为何巡防队要采取老带新的配置,毕竟在这硕大的城池内,不是每个人都要遵守规矩的。
······
在马车快要到东榆林巷的时候,先前被救治的李慎之终于醒了过来,看着身旁好友担忧的神情,脸上不禁透露出淡淡的微笑。
“看来这次又欠了你一条命啊!”
周翰墨同样微笑的回呛道:“只能说你小子的命是真的硬。”
李慎之满不在乎的撑起身子,同时目光瞥向心口,顿时瞳孔骤缩,连忙又查看其他地方的伤势,眼神逐渐变得越发精彩,直至手掌再次摸到重新长出来的头发时,内心的情绪变化终于来到顶点,震惊与疑问如同火山爆发似的喷涌而出,瞠目结舌的惊呼道:“你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啦?!”
对此,周翰墨只是一脸无语的回应道:“唉,我能有这本事?你伤成什么样儿心里没数吗?肯定是我师父呀。”
随后便告知了王振逸施丹治疗的全过程。
看见对方还想再说些什么,周翰墨连忙抬手打断,随后凝神质问:“你是不是应该先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
听到这话,李慎之也反应过来,当即收敛笑容,目光瞥了一眼车夫的方向,手指在嘴边摆出了嘘声的动作。
周翰墨瞬间明白对方的意思,虽说他对自己车夫有绝对的信任,但李慎之既然明示了,必然有其更深层的含义,接着就示意车夫寻一个僻静的小巷停车。
李慎之抬手掀开车帘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收回目光时正好瞧见巡逻队从街边经过,其中有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正羡慕的望向自己。
“不得不说,你们天工阁的牌面是真的大,宵禁期间竟也没人上来盘问。”
对此,周翰墨略微有些得意的说道:“放心,很快你也就能感受到了。”
听闻此言,李慎之有些不敢相信的回道:“难道说······”
······
半柱香过后,马车停在一处幽暗的小巷里,车夫蹲在巷口,默默的抽起烟袋,口中不时吐出形状各异的烟圈。
马车内,周翰墨面色严肃的问道:“讲讲吧,究竟是谁将你伤成这样?”
李慎之嘴角一斜,抬眼一字一顿的讲道:“何八斤。”
听到这三个字,周翰墨先是一愣,旋即出言反驳,“不可能,何八斤绝不会是修行者!”
关于这一点周翰墨的心里无比笃定,白天他特意去过鼎食楼,甚至还暗中试过对方脉象,何八斤确实是凡夫之体。
见到好友如此激烈的反应,李慎之的心里算是确认了,鼎食楼确实有个叫何八斤的伙计没错。
“听过天权幻骨吗?”
“天权幻骨?”周翰墨思索片刻后,回道:“‘十年圣手归尘土,一针天权百面来。’你说的是前朝失传的······”
说到这里,周翰墨突然停住了,紧接着神色聚变的盯着好友,质问道:“你跟踪的何八斤是易容的?!”
李慎之点了点头,不甘的说:“我事先去补天楼确认过,你的调查没问题,对手只是假借何八斤的身份做饵,算准了我是一条急于咬钩的鱼。”
见状,周翰墨连忙转移话题,说:“那你是怎么躲开刺杀的?对方的修为应该高于你才对。”
“没错,确实如此,要不是关键时刻有人出手相助,我怕是现在已经去见阎王了。”李慎之一边回忆着,一边讲述当时的情况。
当说到杀手在临死前所说的遗言时,周翰墨瞬间将一切串联起来,口中喃喃低语道:“蓝羽?蓝羽蚀骨箭?!”
“蓝羽蚀骨箭?”李慎之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回忆着蓝色箭羽的样子确实挺像,连忙追问:“你知道这个?”
周翰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让李慎之将身上的东西都掏出来,说是要挨个进行排查。
当他看到布满裂纹的药瓶时,赶忙从天工令里取出朱砂和竹纸,随后将朱砂涂满瓶身,将上面的裂纹完整的拓印在竹纸上,在看到完整的图案时,倒吸了口凉气,感叹道:“师傅啊师傅,您老可真是料事如神啊。”
接着便向一脸茫然的李慎之,解释了其中的原委。
原来蓝羽蚀骨箭是王振逸独创的一道远程攻击型符箓,具有极为恐怖的单体杀伤力,并且箭上还暗藏跗骨之毒,足以对百丈外的三境武者造成严重威胁,如果是近距离发动的话,甚至可以瞬间击杀五境之下的任何目标。
这还不是蓝羽蚀骨箭最厉害的地方,一般来说,只有修行者才能激活符箓,但王振逸却打破了这一常规,蓝羽蚀骨箭只要是身怀源气的修士都能激活,除了造价偏高之外,已然具备了其独特的战略意义,这也是王振逸能成为丁通监守的主要原因。
半柱香后,马车停在了李宅门前,在约定了明日的见面时间后,李慎之便下了车,目送马车离去。
刚进家门,李慎之就看见妹妹清洛坐在前厅,想想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心中不禁一阵酸楚,赶忙快步走了上去,小心安抚后,将妹妹送回房间休息,随后自己也回到了房间。
躺在床上的时,李慎之静静的思考了这两天所发生的一切,再加上周翰墨提到明日收徒的事情,心里暗暗下了决定。
······
内城某个隐秘的房间
这里面的装潢十分古朴,不像是本朝人们追求的制式,无论是摆放在四周的木质家具,还是诸多如金丝楠木的鸟笼、雕龙画凤的玉镯、前朝文人的字画等精美物件,上面都仿佛流淌着超过百年的岁月侵袭。
物件里有不少都是成双成对的,想来生活此处的应该是一对夫妇,或是恋人。
窗边旁的书架前有一张青石书案,在月光的映照下,散发着微微的白光,案上放着一个做工极为精美的粉青釉灵芝式洗,一张正在燃烧的竹纸正静静的躺在里面,在火焰的侵袭下,画在上面的一连串形状各异的图案,渐渐化成飞灰。
······
刚刚到家的周翰墨,正静静的坐在自己的书房内,心里盘算着今天的种种遭遇。
这时传来一阵轻巧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谁啊?”
“少爷是我,之前安排的事情有结果了。”
门外传来老管家苍老的声音,周翰墨神色一紧,连忙让对方进来,随后迫不及待的询问:“找到了吗?”
看着小少爷期盼的眼神,老管家心中一沉,失落的声音从口中传出。
“在往生潭周围,没有找到大少爷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