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地下二层。
丙字号死囚牢内,李慎之静静的坐在石床上纹丝不动,头微微低着,天花板上的石头散发出微微的亮光,勉强将少年的身躯照亮,整个牢房内弥漫着压抑与绝望的气息。
李慎之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地上的石砖,绝望与疑惑的情绪在眼中交汇,双眼微微有些充血,伴随胸口的剧烈起伏,口中不停的喘着粗气。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感受着时间不断从颤抖的指缝流过,李慎之红着眼睛,发出声嘶力竭的嘶吼,他倒不是怕死,只是不想给别人当了替罪羊。
昨天目送周翰墨走后,其实李慎之悬着的心已经放下了,在他看来,只要天工阁愿意出面,大玄城里就没有势力能再掀起水花,顺利的话,不出一两个时辰就能出去,哪怕不顺利,也能获得提审的机会,无论是哪种,自己都有信心翻案。
谁曾想到,三五个时辰过去了,周翰墨一直没有回来,李慎之的心里渐渐觉得有些不对,难道真的有势力可以阻挠天工阁,他思来想去,要说在大玄城内有能力抗衡天工阁的,那就只有当今圣上和枢密院了。
前者肯定不可能,大玄天下都是人家的,为了几颗妖丹走私,不可能啊!
后者传闻与天工阁同时成立,在国境之内有先斩后奏之权,可是枢密院内高手云集,就像石老头生前说的一样,每当押送重要物品时,都会由枢密院派人担任护卫一职,就算是从中州往回押送货物,都极少出现意外,如果我们押送的是见不得光又十分重要的东西,枢密院的高层会眼睁睁的让货物被劫走?
高层肯定会安排人手暗中跟随,如若发现妖兽,先出手斩杀,然后再灭口押运队,把尾巴擦干净,这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想到这里,李慎之的心里无比笃定,潜藏在事情背后的棋手,绝对没有实力左右天工阁。
随着时间流逝,李慎之渐渐开始变得烦躁起来,他大喊着向牢头询问时间,可完全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由于牢房是全封闭的,囚犯根本就无法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李慎之也是在见过周翰墨之后,才大致推算出可能已经入夜了,可是地牢的入口处,依旧没有见到周翰墨的身影。
就这样在无尽的煎熬中,苦苦坚持了一夜,直至时间来到现在。
“快来呀,快来呀!”李慎之感觉已经十分接近行刑的时间了,心里无比期望对方可以在最后一刻赶来救场。
‘咔~嚓~’
突然,地牢入口处传来开门的声音。
李慎之瞬间抬头,神色激动的盯着牢门外,满怀期望的嘟囔道:“还不晚,还不晚。”
“提交死囚!”
一道声音顺着过道传来,直接碾碎了心里最后的希望。
听着不断靠近的锁链碰撞声,李慎之单手捂住额头,发出了阵阵自嘲的傻笑。
看着手腕处的平安珠,悲伤的泪水在眼眶中来回打转,强颜欢笑着自语道:“妹妹,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
玄京府内院。
此时的萧琛整个人瘫坐在太师椅上,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再没了半点心气,嘴里小声的嘟囔道:“李慎之啊···我们真的尽力了。”
许安昭则是坐在屋前的台阶上,目光看着几丈外的练武台,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柱香前,门外的下属回禀,称兵部的马车已经到了天牢门口,二人就知道,计划已经失败了。
萧琛无力的站起身子向屋外走去,将手搭在许安昭的肩膀上,叹息道:“事已至此,你我已然无力回天,派人去李家通知一下吧。”
许安昭没有说话,默默的点了点头。
见状,萧琛也是叹了口气,转身往自己的书房走去。
走出去没多远,萧琛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回身询问道:“如果可以的话,还望可以请夫人前去,李家现在只剩李清洛了。”
闻言,许安昭站起身来,向着夫人的茶室走去。
······
天工阁四层。
在丁字丹房外,周翰墨神色焦急的在石门前走来走去,目光不停的看向窗外的太阳,距离午时三刻已经没剩多少时间了。
“这都一天一夜了,师傅怎么还不出来。”此时周翰墨内心无比焦急。
原本周翰墨想的是,只要将手中的琥珀源晶交到师傅手上,师傅必定会提审李慎之,询问来龙去脉,这样事情就算成了。
怎料昨日清晨,户部送来几个月后寿圣节要用的礼单,里面正好就有师傅研制的拂尘丹,需要的数量还很多,导致昨日午时之前就进了丹室。
由于天工阁明文规定,严禁私闯丹室打扰炼丹,所以周翰墨只能在外面苦苦等待。
眼看距离午时越来越近,而丹室的石门依旧纹丝不动,周翰墨心一横,咬牙从天工令中取出一颗带有白玉光泽的丹丸,心中回想起师傅曾经的叮嘱。
“徒儿,你要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可轻易捏碎。”
“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周翰墨面色沉重的说着。
旋即指尖用力,手中的丹丸应声碎裂,只见一道白光从丹内飞出,悬停在周翰墨的头顶,向四周散发着恐怖的杀气,仿佛是在找寻着什么。
在恐怖杀气的笼罩下,路过四层的同门师兄弟都瞬间停下脚步,一个一个的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生怕这道恐怖的白光会冲向自己。
在丹丸碎裂的同时,丁字丹房内,闭眼盘坐在丹炉前的中年男人,猛然睁开双眼,神色十分诧异,身前的丹炉瞬间发出闷响,缕缕黑烟从中飘出。
男人没有在意这些,他冲着丹房的石门一挥手,石门飞速升起,整个人向着外面冲去。
周翰墨看着从丹内飞出的白光,心里紧张到了极点,无比盼望师傅快点出来。
正当他不知该如何收场时,头顶的白光突然飞速变小,转念便消失。
与此同时,一道严厉的指责声在周翰墨的耳边响起。
“孽徒,你是要造反呀!”
周翰墨低头看去,只见师傅正站在自己面前,满脸怒气的盯着自己。
周翰墨咽了咽口水,立马双膝跪地,大声说道:“师傅,徒儿有要事禀报,因事关天工阁根基,才出此下策。”
中年男子沉着脸没有说话,随后一挥袖袍,二人的身影便从四层消失了。
······
午时二刻,菜市口。
今天的菜市口格外热闹,周围聚集了很多百姓,就连街道两旁的茶铺都是人满为患,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监斩台上,等着看犯人被斩首。
监斩台上,一个个身穿白衣的犯人双膝跪地,身体抖若筛糠,其中有几个双眼直愣愣的盯着地面,显然已经被吓傻了。
这时,监斩台下的官兵递给刽子手一个粗瓷碗,碗里盛的是半生不熟的猪肉片,刽子手将碗中的猪肉片送到犯人口中,随后反手拿着酒壶喂上一口酒。
有些犯人因为过度紧张,直接将口中的酒肉咳了出来,紧接着便痛哭流涕。
在监斩台前面的百姓中,有两个十分奇怪的人,二人从人群的左边慢慢的挤向右边,过程中眼睛仔细的观察每一个犯人的相貌。
当看到最后一个犯人时,两人不约而同的神色一变,一个扭头往玄京府的方向跑去,另一个则是转身走向了身后的茶馆。
此时茶馆里人声鼎沸,有人在给同桌的茶客讲述这些犯人所犯下罪过,讲的那叫一个栩栩如生,仿佛亲临现场一样,有的坐在二楼窗边茶客,则是十分开心能抢到这么好的位子,而这些人里最开心的当属茶馆的老板,一边的在柜前算账,一边指挥店内的伙计招呼客人。
在茶楼仅有的雅间内,沈竖正静静的坐在这里,神色冷漠的看向窗外的监斩台。
这时一名男子推门进来,低着头在沈竖的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
话刚说完,沈竖微微眯起眼睛,神色间透露出淡淡的怒意,随后便起身离开了茶馆。
······
天工阁中一处幽暗的密室,有两道身影出现在其中,二者相视而立,其中身形瘦弱些的微微低着头,从呼吸就可以听出来内心十分紧张。
另一位则是神色冰冷,全身上下散发出若有若无的压迫感。
两人就这样站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后,神色冰冷的那位率先开口,声音异常的平静。
“说说关于遇袭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