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落银狼是一种生活在大玄北境的群居妖兽,此妖极少离开北境,一阶的北落银狼实力大多不算强,普通的一境武者便可独自斩杀,哪怕一次性遇到两三只,自保也是没有问题的。
周淡泊与赵猛二人的实力皆为一境,可现在来围剿二人的狼妖已经超过了十五只,就算二人拼命抵抗,还是不断有狼妖穿过防线残杀车夫,导致南面战场的情况不容乐观。
北面战场这边,由于大部分的狼妖都去围剿李慎之了,石老头所面对的压力骤降,在用力拧断一只狼妖的脖子后,终于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
看到李慎之逐渐被狼妖包围,再加上对方此刻的状态属实有些异乎寻常,石老头连忙冲着身后吼道:“周淡泊,李慎之正在遭受狼妖围攻,而且他的状态非常···非常诡异。”
由于眼前发生的一切实在超出了石老头的认知,他不知道应该如何用语言去描述,思虑片刻只得归结为‘诡异’二字。
另一边,狼妖正咬着周淡泊的左臂疯狂地撕拽,周淡泊咬牙强忍剧痛,反手将官刀刺入狼妖后颈,奋力将其击杀,随后从怀中掏出火油弹,甩向还欲进攻的狼妖,暂时用火墙割裂战场,将其强行逼退。
这种火油弹乃是军方特制的,燃烧时火油会随着火焰一起升腾,但凡沾一点都会引火烧身,并且只要周围没有水源,必须连同皮肉一起削去,如同跗骨之毒极为难缠,针对毛发旺盛的妖兽有奇效。
周淡泊一边服下凝血散,一边回应道:“有多诡异?”。
“很难形容,简单来说要不是他身上还穿着官服,我都很难相信那是他。”石老头迟疑片刻,又说:“另外没有见到冯安如的身影,我猜······”
虽然石老头的话没说完,但周淡泊大致也猜到了,李慎之此刻的诡异状态绝对和冯安如有关,看着面前渐渐熄灭的火墙,他飞身来到车顶,打算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当看到李慎之不人不鬼的相貌后,周淡泊瞳孔骤缩,数月前的一段对话迅速在脑海中闪过。
······
数月前,大玄城内一处人迹罕至的街巷。
李慎之背对着周淡泊,低头观瞧着掌中的某样东西,片刻后神色微凝,心中仿佛决定了什么似的,缓缓说道:“淡泊,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要是借钱的话你还是直接找我爹吧,你也知道,我身上留不住钱。”周淡泊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打趣道。
李慎之将掌中之物收入怀中,转身看向对方,眼神严肃的说:“以后在执行任务时,如果看见我变得···变得有些奇怪,不要犹豫,立马带着安如逃走。”
周淡泊一愣,虽然他不明白对方所指的‘奇怪’是什么,但是从眼神中可以看出事情的严肃性,思虑良久后轻轻叹了口气,二人之间的纠葛他也知道,只能认真地回道:“我答应你。”
······
看着李慎之此时形似鬼魅邪魔的样子,周淡泊终于明白啥叫‘有些奇怪’了,可他总觉得对方现在的状态在哪儿见过,准确讲应该是读到过。
突然一个药名从脑中闪过——尸降丹。
那是数年前的事情了,某日他在家中书房内翻找‘有色画本’时,无意间在一本名为《千拾记》的民间杂书中读到的一种药。
与其说是药,实则更像是毒,书上有句话令他印象深刻。
‘万物因果皆通,万法意在初始,因异之,果通之,药如此,毒亦如此。’
这尸降丹就是药与毒共生的结果,炼制它需要搜集七种毒花和七种毒虫,怎么看都应该是剧毒之物,可最神奇的却是用法。
如果将死之人服用尸降丹,便可延续七天寿命,并且七日之内,身体机能也会恢复到最佳的状态,但是七日后必死。
如果用在已死之人身上,尸体会在数日内化作行尸,力量强于生前数倍,肉体坚如磐石,除嗜血外再无任何灵智,完全遵从炼制者的命令,是一种极其阴损的炼尸法。
过去对于这些怪力乱神的杂文,周淡泊只是觉得比较有趣,从未当真,可李慎之现在的样貌与书中描写的行尸有七八分相似,心中不免产生联想。
看了看四周还在奋力抵抗的战友,仓皇逃窜的车夫,数量依旧庞大的狼妖,周淡泊的心中暗自下了一个决定。
“所有人不必恋战,迅速前往李慎之处汇合。”
听闻此言,战场内的几位武者不禁大为吃惊,他们深切明白此话所指的含义。
林易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对方,厉声质疑道:“你的意思是······”
这时石老头面色阴沉的打断了林易,说道:“执行命令!”
在这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眼前的情况石老头心里再清楚不过了,想要救下所有人绝对是痴心妄想,在自身伤势不断加重的情况下依旧固守一方,到头来只会被各个击破,在此之前必须聚集所有的力量,只有这样才会有翻盘的机会。
几人不再多言,陆续向东边聚拢。
另一边,化作怪物的李慎之并未因狼群聚集而放慢动作,他飞身跃起,在躲过身后狼妖偷袭同时强行转动身体,用尽全身力气挥刀砍下。
‘当’的一声。
官刀在击碎狼妖头骨的同时应声崩裂,化作数片四散飞出。
身体在即将落地之际,左右两侧又有狼妖同时袭来,打算趁机将这个恐怖的人族绞杀。
对此李慎之不慌不忙,顺势将左手探入狼妖口中,在手臂被咬住的同时抓住对方的舌头,用力一拽,让身体堪堪避开右侧袭击,接着右手凌空一抓,将刚刚崩裂的刀刃死死攥住,反手径直刺入左侧狼妖的眼睛,一时间妖血飞溅,狼妖的大脑被直接贯穿,死的不能再死了,随后左手用力抡起尸体砸向右边的狼妖。
‘轰’的一声,后者被生生打入地面,直接昏死过去了。
此时距离李慎之变身已经过去了四十二息,他的身体变得更加干瘪,口中吐出红色雾气的次数也越发频繁,从最初的五息变为三息,面容更加僵硬,全身的痛觉神经仿佛消失了一般,眼神中的人性正在被杀虐逐渐吞没。
见到李慎之的变化后,陈铜舟便不停地尝试突破狼妖的包围圈,同时大声警告:“不要再继续了李慎之!赶紧到我这边来,快!”
不管对方如何劝说,李慎之始终充耳不闻,双手化作利爪,在不断增多的狼群中舍命厮杀,任由锋利的牙齿撕咬身体,用已伤换伤的方式持续击杀狼妖。
每当陈铜舟斩杀几只狼妖刚要撕开防线时,就会有更多的狼妖前来补位,现在围攻他的狼妖已经增加到了二十多只,群妖也不主动进攻,目的就是将他围住。
眼看战场情况急转直下,陈铜舟明白不能再拖下去,打算强行突围,用官刀划破手掌,将血液涂满刀刃,接着催动体内源气流向刀身,源气与血液接触的瞬间,原本银白的刀刃转为赤红,随后脚下猛然用力,化作残影冲向面前的狼妖。
见到猎物有所动向,两侧的狼妖迅速移位,全部挡在对方突围的必经之路上。
双方临近时,陈铜舟单手紧握血刃官刀,向着狼群奋力一斩,口中念道:“焚心斩——残月!”
赤红刀刃斩出的同时,附着在刀身上与源气融合的血液被瞬间剥离,化作红色残月斩向狼群。
红光一闪而过,所有试图阻挡的狼妖均被瞬间击杀,包围圈被撕开一条巨大的裂缝,不等对方反应,陈铜舟再次加速冲刺,终于摆脱了狼妖的纠缠。
成功突围后,陈铜舟径直冲向李慎之所在的方向,边跑边吼道:“可以啦!现在散功还来得及,六十息过后神仙难救!”
陈铜舟心中万分焦急,在见到李慎之的变化后,他就大致猜到对方到底吃了什么,因为曾经与他一起执行任务的好友也用过阎王帖,还因此丢了性命。
阎王帖是近十几年突然出现在黑市中的一种毒药,没有人知道出处在哪儿,只知道武者服下此毒,可瞬间使全身气血沸腾蒸发,达到越战越强的效果,直到丧失理智,沦为只知道杀戮的怪物,唯一的解法就是在服用后的六十息内散功,方可保全性命。
第四十七息。
李慎之的胸口被狼爪撕裂,流出的血液像浆糊般粘稠,颜色有些发黑。
在陈铜舟的前方又出现了三只北落银狼,此时他与李慎之之间的距离还有十五丈。
第五十一息。
现在李慎之的身体已经与骷髅无异,接连又斩杀了五只狼妖后,因服毒而生出的利爪也全部崩裂,整个人的状态正处于崩溃的边缘。
陈铜舟没有选择与狼妖纠缠,而是凭借自身的速度冲了过去,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缩短到了七丈。
第五十五息
李慎之口中开始不间断地吐出血色雾气,身形变得更快,眼中仅存的理智也即将消失。
陈铜舟收起官刀飞身跃起三丈高,将体内源气迅速汇聚到双拳,整个人化作流星急速下坠,向着李慎之与狼妖中间的空地砸去。
第五十七息
陈铜舟坠落的瞬间掀起强烈的气浪,强行逼退狼妖的同时转身抓住形如干尸的李慎之,怒吼道:“你死了!谁带冯安如回去!”
这句话仿佛留住了李慎之最后的一丝人性,脑海内逐渐浮现出熟悉的身影,双眼渐渐恢复神采。
第五十九息
李慎之双眼中的血色彻底退去,紧接着七窍流出大量绿色液体,皮肤开始恢复血色,身体虽然依旧消瘦,但好歹也恢复到了相对正常的水平。
“陈···陈队长···”
“别说话,我来挡住狼妖,你赶紧运功调息。”说完,陈铜舟转身杀入狼群。
李慎之也不墨迹,立马席地而坐,抓紧时间运功调息。
没过多久,其余的人也赶了过来,在见到躺在血泊里的冯安如时,不免触目悲感,之前战况虽然惨烈,但没有人料到会是冯安如会率先战死。
这时陈铜舟也退到几人身边,开口问道:“火油弹还有剩吗?”
五人把剩余的火油弹同时抛向四面八方,暂时制造出了一个相对安全的空间,他们现在非常需要可以冷静思考的时间。
几人中,周淡泊看了眼李慎之,率先提问道:“陈队,李慎之刚刚是怎么回事?”
“他吃了阎王帖,现在已经没事了。”陈铜舟回道。
在其余人疑惑阎王帖是何物时,唯有周淡泊没有说话,心中暗想:阎王帖···看来只是药性有些接近。
看着周围的火墙,石老头问道:“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陈铜舟看了看周围幸存的十几名车夫,说道:“带着他们撤退吧,货物肯定是保不住了,先保命吧。”
对于这个提议,周淡泊摇了摇头,说道:“妖兽的目的肯定不是官盐,这东西对他们没用,就算我们弃物逃走,大概率也会被追杀,而且···”
“···带着他们跑不远的。”周淡泊顿了顿,又指了指周围。
跑也不行,不跑也不行,作为领队的陈铜舟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现在的局面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可以掌控的范围,在场的所有人都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进退两难。
众人一筹莫展之际,正在打坐调息的李慎之突然开口,“淡泊,阵盘你可带在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