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式的课每天只有三个时辰,但龙恙心里一直惦记着凤无炁,心不在焉。
“龙恙。”韩式放下手上的书。
“龙恙!”
钱锦转头看她神游天外,拿起桌上的笔朝她扔过去。
“啪”笔掉在书桌上发出声音,龙恙回过神朝罪魁祸首望过去。
“你干什么!”她压低声音道。
钱锦指着上方,冲她使眼色。
龙恙慢吞吞转过头,韩式严肃地看着她道:“龙恙。”
她立刻站起来,恭敬道:“学生在。”
韩式瞪了一眼不满道:“你来说说,我们刚刚讲了什么。”
讲了什么……
“讲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几种在她一人身上,大脑一片空白,加上刚刚并未认真听课,龙恙说话的底气也弱了几分。
见她吞吞吐吐憋不出一个字,凤悦缇讥讽道:“什么‘天降神子’,也不过如此。”
昔日里,韩夫子夸的最多的人就是龙恙,偶然被逮住,难免要被众人奚落一番。
五公主凤秋怡见此站起身弱弱行礼道:“二皇姐,龙恙今日一时失神,平日里她不是这样的。”她又转身注视着龙恙,“恙妹妹才华横溢,学识渊博,很少犯错的。”
眼前的人看着弱不禁风,说的话句句关切,实则话语间句句嘲讽。
大皇子凤弈转过头看着两位妹妹道:“要我说,家国大事,女子就不该参与。”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有人说了句有用的话。
“好啦。”韩式呵斥道:“我让她说,你们插什么嘴。”
“龙恙,你说。”
龙恙信心十足道:“学生认为,家国二者相辅相成。”
“哦。”韩式第一次听到如此新奇的说法,“你说说,如何相辅相成。”
“国有家,家有国。没有家则不能称之为国,没有国,则无家。国之于家,如人背之脊梁,可靠可托可安;家之于国,如滴水成河,粒米成箩,不可或缺。”
韩式听的点头称善,“好好好,不愧是‘天降神子’,果然与众不同,便宜你了,今天的作业你不必做,其他人按时交。”
龙恙刚坐下便收到众人嫉妒的目光,尤其是刚刚说话的几位,龙恙的一番话狠狠地打了他们的脸,可惜此时在韩式的课上,他们敢怒不敢言。
“可以啊。”钱锦朝她暗暗竖起大拇指。
龙恙摆摆手,毫不谦虚道:“哪里哪里。”
下了课,龙恙将笔记一一整理好放到包中,这些笔记都是给凤玄炁看的,他不能以皇子的身份听学,甚至不能上学,只能靠她教授,这么多年一直是这样过来的。
突然,桌上出现黑影,龙恙抬起头,见几位皇子公主气势汹汹地站在她面前。
钱锦察觉不对,立刻挡在龙恙面前:“你们要干什么!”
凤弈不屑道:“破商户,走开!”
钱锦被一把推开,这些人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从商者乃是下等人,只比奴仆地位高些。
看到这里龙恙偷偷给他使了个眼色,钱锦立刻明白,收拾好包拔腿就跑。
“你看,你的小跟班都跑了,你还能怎么样。”凤悦缇趾高气昂道:“给本公主跪下,磕六个响头,我就饶了你。”
龙恙冷冷道:“诸位如今在这里刁难我,不去回去好好学学,免得以后走到哪儿都被人说三道四。毕竟是皇子公主,总不能给宇国丢人才是。”
凤弈:“牙尖嘴利,你如今落到我们的手里,不过是蝼蚁,我们想踩便踩。我们就是要报今日羞辱之仇,又是如何!”
皇子公主,只要是位高权重,一定是个玻璃心,最喜欢仗势欺人。
“恙妹妹,你就认个错吧。”凤秋怡双手绞着帕子,柔声道:“就听二姐姐的话,这样岂不是皆大欢喜。”
欢喜你妹,龙恙心中暗骂。最讨厌这般装腔作势,句句为你好却将人一步步推入火坑之人。
龙恙看着她道:“五公主真是占着茅坑不拉屎,装着单纯手握屠刀之人,龙恙今日,受教了。”
“你!粗俗!”凤秋怡指着龙恙半天说不出话
凤悦缇打断她的话:“还愣着干什么,让她说话气死你?”
凤秋怡:“哼!今日后看你怎么得瑟。”
按照钱锦的脚程,应该快到了。
“废话怎么这么多,你们在再动手,我可要走了。”龙恙背起包做势要走。
“来人!”凤弈立刻叫人拦住龙恙,“将她给我抓住。”
很快,龙恙被宫人抓住胳膊,包也掉在地上,龙恙心疼里边装着的笔记,但是双手被牢牢抓住,无可奈何。
凤秋怡注意到她的目光,于是夺过龙恙的包,将里面的笔记都取出来,当着龙恙的面一张张撕掉。
龙恙心疼的皱了皱眉,这可是她抄了很久的笔记。
“来人,给我打!”不等她准备好,整个人被扔在地上,一群宫人围着她拳打脚踢。
“不过是将军的女儿,也敢以下犯上,给我狠狠地打。”
“住手!”凤泽疾步走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乌泱泱的大臣们。
三人转过身看到这一幕,“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女儿!恙儿!”大臣中窜出一道身影,奔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龙恙。
龙振廉将龙恙慢慢扶起来,“爹爹。”龙恙猛地吐出一口血,彻底晕死过去。
“来人,快传御医!”
下一刻,龙恙整个人失重又倒在地上。
“龙将军,将军!”只听周围的声音此起彼伏,龙恙知道,自己的便宜老爹晕过去了。
若不是此时不能动,龙恙一定要爬起来好好质问爹爹,她还没死呢,还有救!御医再不来,她真的要爬起来将爹爹抬回去了。
好在御医很快赶来,悲伤过度晕过去的龙将军很快得到救治并及时醒过来。
“御医,我儿如何。”龙振廉守在一旁一步也不敢离开。
“将军放心,并未伤及脏腑,好好吃药,回家好好养半月就可痊愈,我这就给将军开方子。”
皇子公主联合欺负世家女子,一时朝野震惊,御史们纷纷弹劾,就连武将们也上折子鸣不平。
皇帝无奈,让人将三人各掌嘴二十,打三十大板。
“你是不知道,他们三个被打的,猪头狗脸,哎吆,笑死我了。”钱锦捂着肚子笑瘫在椅子上。
龙恙躺在斜倚在榻上,玉手剥着葡萄皮问:“我让你办的事呢?”
“放心吧,都办好了,只要是关于凤无炁的事,老子一定办的妥妥贴贴的。”
“多谢。”
钱锦:“你我之间,不必言谢。”他也有自己的原因,且看一段时日再做打算。
龙恙只当他是为了朋友之间的义气,并未当回事,却不知钱锦已经在为钱家的未来谋划。
“对了,听说皇上许给你一个承诺,你许了什么?”钱锦非常好奇,能得到皇帝金口,一定会得到好东西。
龙恙故作神秘道:“不说,你接下来就会知道了。”
虽然没有龙恙送药,但是经过几次治疗凤无炁的伤势快要痊愈,嬷嬷也允许他出门。
‘咯吱’一声,冷宫的门慢慢打开,几个公公走进来,其中一个手上还有还拿着拂尘。
看到院中央的公子后,福泉愣了下,脑中莫得蹦出一句诗来。
“大梁贵公子,气盖苍梧云。”
他暗自点点头,没想到冷宫之中竟还有这样一位出众的皇子。
冷宫中突然出现一群不认识的人,看穿着也不是一般的公公,凤玄炁突然警惕起来。
“你们是谁,为何出现在这里。”
福泉心道:不错,警惕性也挺高,长得更像当今的皇帝,容貌出众,今日从这里出去,来日定非池中之鱼。
他微微躬身走过去俯身道:“奴才特来接皇子出冷宫。”
闻言,凤玄炁皱了皱眉头,在冷宫之中已经待了十几年,从未见过有人会到这里来,难道是那个女人派人来灭口的。
想到这儿,漆黑的眸中慢慢爬上血色,藏在心底的仇恨慢慢爬出心间。
“福泉?”
这时身后李嬷嬷的声音传来,将他的理智拉回来。
“嬷嬷,你认得他?”
李嬷嬷点了点头道:“这位是皇上身边最得力的公公,福泉。”
福泉没想到冷宫之中的竟然是她,想当年越妃宠冠六宫,那时身边跟的就是李嬷嬷,没想到多年后物是人非,在这样的地方遇见。
凤玄炁想了想朝着福泉行礼道:“福公公,多有得罪。”
懂礼数知进退,福泉不由得对这位素未谋面的皇子心生好感。
“九皇子,万万不敢,老奴哪儿担得起皇子的礼啊。”他将凤玄炁扶起后道:“今日杂家奉圣上之命,特来接九皇子出冷宫。”
出冷宫?
巨大的喜悦直冲心底,但他还为被冲昏头脑。
“公公,敢问,父皇为何如此?”
福泉笑笑道:“自是圣上想九皇子了,龙将军家的女儿也为你求情,这才让皇子走出这里。”
他又将目光放在凤玄炁身后呆住的李嬷嬷身上:“李嬷嬷,还不为皇子收拾收拾。”
李嬷嬷看着凤玄炁老泪纵横。
“老奴,老奴这就为殿下收拾。”
冷宫之中消息闭塞,从福泉的口中得知是龙恙为他求情,但是龙恙为何能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而且她已经足足半个月未曾看他。
带着疑问,凤玄炁换好衣服身后跟着一大波人出了冷宫。
御书房中,凤泽徘徊在书架后,地上跪着的人与他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第一次见,他也非常紧张。
十几年未曾照顾,不知他是否对他有恨意,当年越妃被打入冷宫,九皇子年纪小小,身患重病,没想到十几年后还能再见到。
要不是龙家的女儿,怕现在也不知自己还有一个玉树临风的儿子在冷宫存活。
凤泽理了理衣襟,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
凤玄炁一言不发跪在地上,腰背挺得笔直。
余光瞥到那道明黄的身影,凤玄炁重重磕头道:“儿臣参见父皇。”
果真如福泉说的那般知礼,凤泽点点头道:“起来吧。”
“这么多年,受苦了。”凤泽自知对儿子有亏欠,这句话当是对他的安慰吧。
凤玄炁面无表情道:“不苦。”
父子两一时无话,龙泽又问:“你可有什么要问的。”
凤玄炁抬起头,“儿臣只有一个问题,儿臣为何会从冷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