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看见一座破烂的石桥架在一条汹涌的大河上,摇摇欲坠,粘稠的黑雾在桥上翻腾,通向一片虚空。
桥下河流中不少尸体已经有了灵智,修成尸妖,发出凄厉的怒吼,妖气通天,想要爬出大河,但都被石桥散发出的幽光镇压回去。
他们身上狰狞的伤口中长出密密麻麻的眼睛,怨毒地盯着岸上的众人。
在取回鲛人国的造化神器,换得剩下一半的太阴神水后,周天谢绝了鲛人国主的挽留,回到海面上,发现了这座突然出现的陆地。
这座桥应该就是空劫魔域最后的考验,通过这座石桥就能见到魔神真正的宝藏。
“这些桥下的尸体都是那位魔神杀死的敌人,元神和肉身都被锁在这里,永世不得超生。实在是罪过,罪过。”
黑发少年双手合十,心生不忍。
周天好奇地看着黑发少年,忍不住问道:“道友如何称呼?”
“贫僧法号空智,我们可有数面之缘呢!”
黑发少年撤回伪装的神通,变回一个身穿木兰色袈裟的僧人,意味深长地说道。
周天心中一凛,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这个少年就是那个得到息壤的年轻僧人。
在文命神城传授紫金藤八部天龙经的是他,在火行世界施展步步生莲的也是他。
现在空智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倒让周天有些猝不及防。
空劫魔域已经快走到了尽头,空智也没有伪装下去的必要了,等取得了机缘,外界自然有佛门的大神通者庇护他。
空智仔细感应着什么,问道:“道友如何称呼,佛门讲究缘分。我愿意与道友结个善缘。”
周天心头一跳,差点以为空智感知到了一部分息壤在他身上。
“我叫周天,空智道友神通惊人,瞒天过海,安然无恙到达这里,让我也心生敬仰。不如我们交流些心得如何。”
周天看出空智没有恶意,想起他在祝融神城演化出的凤鸟神通,想借此机会交流一番。
空智点了点头,和周天交流起了修行的经验。
他根基极其深厚,见解精妙玄深,小中见大,让周天大有收获。
“周天道友,就到此为止吧,若是有机会,你可来大雷音寺找我。”空智突然闭口不谈,让听到精妙处的周天心痒难耐。
不过周天也知道,要是空智再深入下去,就要讲到佛门真正的不二法门了,这种东西无论在何门何派都是秘而不传的。
他自然不会强求,道谢之后回到关雎和姚泽身边。
关雎急切地问道:“怎么样,打听到什么了没有?”
周天正色道:“石桥被河中诸多天门境尸身的怨念、杀念、恶念浸染了成千上万年,一旦踏上就会从识海中诞生各种魔头,吞噬修行者。若是没有至阳至刚的法宝守护识海,过桥必死无疑。。”
关雎抚摸腰间地玉牌,自信道:“我这件法宝有诸圣文章加持,过桥应该没有问题。”
姚泽沉思后,回道:“我的肉身现在就相当于一件至阳至刚的法宝,应该能通过。”
“我也有过桥之法,不过先要观望一阵,防止桥上有别的陷阱。”
周天识海中有太阳神火、太阴神水、息壤三种神物,就是真正的天魔到了他的识海也是死路一条,更别提区区心魔了。
岸边众人观望了一阵后,各施神通试探石桥。
画影阁的圣子拂衣拿出一把品阶不低的法剑,催动法剑穿过石桥。
法剑走到桥中央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剑身出现一道道裂痕。
又往前一段距离,法剑灵性尽失,掉落在桥面上。
拂衣微微皱眉,石桥上的魔气比他想象的还要重。
六必居圣女素月肩头的三足鸟雕塑振翅飞到石桥上,还没有走到一半,全身钻出滚滚魔气,双眼冒出红光,散发出滔天气息,连河中一些强悍的尸妖都被逼隐入河中。
岸边的素月也受到影响,杀心大起,想将周围的人全部杀掉。
这时,她手腕上一串宝石中的一颗湖蓝色宝石消失,有神光照在她的眉心。
素月恢复清明,法力化作一轮皎月,月光照在她身上,将心魔全部炼化。
然后,她催动法诀,想将三足鸟雕塑收回,却感受到了隔阂感,三足鸟雕塑在抗拒她的法力。
素月香汗淋漓,明月回到她体内,法力爆发,三足鸟雕塑才不情不愿地飞回岸边,魔气消失,回到她的肩上。
周天若有所思,三足鸟雕塑的威能有目共睹,但在桥上却没有坚持多长时间就被魔化,说明修为越高的人受到的影响可能越大。
百草园的圣子雍放下一朵紫色小花,以花根为脚,向石桥上走去。
紫色小花吸收了石桥上的魔气,越变越大,最后有八丈多高,花朵里长出妖兽般参差不齐的牙齿。
它把头伸进河水里,将一只尸妖昂首吞下,拖着粗大的花茎,向对岸走去。
等它膨胀到九丈时,突然枯萎,化作尘土落入河中,被尸妖争相吞食。
吞食花尘的尸妖头上也长出一簇簇紫色小花,紫色小花们在尸妖头上发出孩童般的交流声,瘆人无比。
周天暗暗警惕,这个雍看似清雅出尘,实际上他用魔龙瞳看去时,铺天盖地的冤魂将他围得水泄不通。
雍好像感觉到了周天的目光,转过头来,温和一笑。
周天头皮发麻,有种被凶兽盯上的感觉。
山海宗圣女渥丹放出神马吉良,骑上它走上石桥。
吉良散发出浓郁的金光,将周围翻腾的魔气逼开,形成一条道路。
走到石桥的三分之一时,金光已经被魔气蚕食殆尽。
魔气在空中化作桀桀怪笑的魔头,向马背上的渥丹咬去。
渥丹神色如常,将纤手贴在吉良身上,恐怖的生机远远不断地注入它体内。
岸边的雍看到这一幕,喜上眉梢,低声自语道:“上好的花肥。”
吉良发出痛苦的嘶吼,身体两侧长出凤鸟的翅膀,显得更加英武不凡。
有了渥丹的帮助,金光再次占据上风。
就在吉良驮着渥丹就要走出石桥的那一刻,渥丹仿佛看见什么恐怖的景象,俏脸扭曲,怒声道:“吉良,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她用法力化作长剑,向吉良的脖子斩下。
吉良哀鸣一声,跪倒在地上,血液从脖子的伤口处喷涌而处,将一身雪白的毛皮染红。
渥丹也摔落在吉良身边。
吉良温顺地舔了舔渥丹的脸颊,一道柔和的金光照在渥丹的眉心。
渥丹也从幻境中醒来,看见吉良的样子,眼圈一红,就要落泪。
但她忍住了情绪,将吉良收回储物袋,一步踏出,消失在虚空中。
岸上的人各自警醒,在石桥的最后一段有一个恐怖的幻境,连山海宗的圣女渥丹都不知不觉中招了。
空智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了石桥,手中的紫金钵放出佛光,护住他的肉身和识海。
一开始没有什么异样,但走到最后一步时,空智浑身一震,两行清泪流下,喃喃道:“师尊,你为何要丢下我一个人?”
说完,他就向自己的天灵盖拍去,要追随师尊而去。
紫金钵震动,一枚金色的梵文飞出,印在他的眉心。
空智清醒过来,将手放下,深深叹息了一声,神色忧伤,消失在虚空中。
岸边剩下的六人心中有了底,最后一步的幻境虽然危险,但还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素月将三足鸟收回储物袋,脑后一轮明月诞生,将她衬托的如同月中的神女。
她走上石桥,魔气化的魔头被月光一照,就化作虚无。
到最后一步时,素月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景象,黯然神伤,情绪低落下来,脑后的明月也熄灭了。
没有月光的震慑,魔头趁机扑来,要将她吃掉。
素月手串上一颗乳白色的宝石消失,明月被重新点燃,将黑暗驱散开来。
然后素月也消失在虚空种。
拂衣手持画影阁阁主年少时的佩剑,走上石桥,桥上的魔头和滋生的心魔都被剑光斩杀。
走到最后一步,拂衣看到了剑一阁阁主在前方为他讲解剑道时的情景。
幻境中的剑一阁阁主讲着讲着,突然露出诡异的神情,对拂衣说道:“杀了你,斩断我心中最后一缕牵挂,我的剑心将再无破绽。”
无匹的剑光爆发,所有魔气在一瞬间消失,拂衣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头颅和身体分离,掉落进河中,被尸妖分食。
斩杀了拂衣的佩剑在石桥上盘旋许久,发出哀鸣声,又指向东方,像是和什么人在对峙,最后破空离开。
周天默然。
画影阁圣子拂衣绝不是弱者,没想道在最后一步陨落。
“他那把剑中的神通有问题,”姚泽旁观者清,“好像是专门针对他的,所以他一点反抗能力也没有。”
“可是拂衣是画影阁的圣子,谁能在他的配剑中留下这样的神通呢?”关雎疑惑道。
不过,周天三人没有深究。
拂衣已经死了,无论其中藏了什么秘密也都不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