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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造化

    “邓元,神树开花了,今天带你去外面见识一下。”像狮虎吼叫的粗犷声音从墙外传来,将屋顶的瓦砾震得不断跳动。

    一个身长九丈、满脸络腮胡的巨人将被惊吓得四处乱蹿的肥猪抓在手心里,轻轻放回猪圈,又撒了一把粮食,才放心出门。

    据说,远古的时候,没有任何生灵和植物的存在。

    这时,第一个夸父从地心处诞生了,他的身形和天一样高,他的眼睛和日月一样大。

    他呵出的气化作了天上的云,他每次口渴都要喝干一整条河流。

    他走遍了世界上的每一处角落,却发现没有一处能够安养生息的地方。

    于是,他和世界外的住在太阳中的神明少昊打赌,如果他能够追上少昊,少昊就告诉他能让万物生长的秘密。

    这是一场漫长的追逐,夸父喝干了黄河和渭河两条大河的水,最后还是没有追上太阳神少昊,力竭而死。

    他死后,手中的神杖变成一株拔地参天的大树,每一片叶子上都托着一个小小的星系。

    虽然每个星系中的星球很小,只有世界外正常星球的百万分之一,但多姿多彩的生命从此诞生了。

    和邓元容貌相似的中年大汉风急火燎拿出一个金色的软梯,向空中一扔。

    软梯像被什么力量托住,稳稳地停在空中,并不断长出新的部分,很快就铺到云端中。

    “跟紧我,要是从这登天梯上掉下来,我可没有本事把你完完整整地拼起来。”

    邓元抓紧登天梯向上攀登,只觉得这软梯非常地有弹性,像是用什么动物的筋做的,无论用多大的力气都不会变形。

    很快,他就看见一排青色羽毛的大鸟正在成群结队地飞行。

    青色大鸟看到半空中的他非常惊奇,有几只落在他的肩膀歇息了一会儿,然后抖了抖翅膀,就向大部队追去。

    随着他继续攀爬,他看见有雷霆化作的神龙在云层中游动,吞吐着雷光。

    有一根龙须恰巧落在他的肩膀上,让他感觉浑身麻麻的,于是不敢久留,继续奋力攀登。

    突然,他浑身一震,太阳、月亮和其他星球像一颗颗五颜六色的玻璃球散布在周围。

    还没等他细看,头顶传来了父亲的呼唤声,只好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加快了速度。

    刺眼的白光传来,他忍不住用手遮挡,等放下手,登天梯已经消失了。

    他稳稳站在树枝上,面前是一片巨大的树叶,他所栖居的星球就在这片树叶上缓缓地转动。

    他忍不住用手指去触碰这颗蓝宝石般的星球,一开始感觉指尖麻麻的,随后又感觉到了湿润的水汽。

    而邓元所住村庄里的人惊恐地看到一个比山岳还大的肉色柱子正缓缓坠落,上面有一圈又一圈的纹路。

    村长仰头,气急败坏地叫骂道:“哪个杀千刀的带这个愣头青出叶子的,这下祖宗十八代都要没了。”

    邓元的父亲眼疾手快,及时地抓住了邓元的手,才没有酿出滔天大祸。

    被狠狠教训了一顿的邓元跟着父亲随着鸟腿爬到一只长着火红色羽毛的大鸟背上,藏在温暖的羽毛中,被大鸟背着飞向最近的一朵神花。

    很快,火羽大鸟一抖身体,邓元掉落到一片柔软的山坡。

    山坡的颜色白里透着粉,用手一摸,像上好的绸缎一样。

    再向下一看,十二条狰狞庞大的黄蛇尾巴深深扎在一处深渊里,蛇头昂起,吐出猩红的蛇杏,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邓元,这里就是神花,你站着的地方就是神花的花瓣,这下面的黄蛇就是神花的花蕊。你只要降服其中两只就算真正的成年了。”

    邓元父亲的声音传来,但人却不知道躲藏在哪里。

    “不要担心,就算被花蕊吞了,你块头大,要消化好几天,足够救你出来了。”

    邓元一边抱怨父亲的不靠谱,一边催动夸父逐日经,身上涌现大无畏的精神,举手投足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见过艰苦的战斗,邓元的勇武得到了其中两只黄蛇的认可,它们将自己的尾巴从神花中拔出,缩小身形,挂到邓元的耳朵上。

    邓元摸了摸耳朵上黄蛇细腻的鳞片,喜不自胜,爬上神花花瓣的顶端,正想呼喊父亲,却看到了可怕的一幕。

    树叶上的星系正在迅速倾斜,一个个星球撞击在一起,爆发出千倍于太阳的光芒,而星球上生活的千万夸父族人也难以幸免。

    邓元也被一股力量牵引着,不由自主地跌入身后地的深渊中,被黑暗淹没。

    “石飞,还不醒来。”

    石飞睁开眼睛,看了看自己宽厚的手,瓮声瓮气道:“这是什么。”

    刚说完,他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下:“谁在说话。”

    这时,他脚下传来一个银铃般的声音:“是你在说话。”

    石厚低头,一个还没有他小腿高的少女正扬头看着他,脸上露出审视的表情。

    少女身上披着翠绿色的羽衣,五官精致,耳朵尖尖的,手里拿着一个缠绕着藤曼的权杖,像是神话中的精灵。

    “我正要前往造化之城参加一年一度的盛典,走了很长时间的路感觉腿脚酸痛就坐在你身上休息了一会儿,起身的时候看见你这块石头长相挺奇特,就用造化神通点化了你,赋予了你生命。以后你即使我的仆人了。”

    石飞只捕捉到了少女说的最后两个字,疑惑道:“什么是仆人。”

    少女想了想,说:“就是我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还有,石飞是你的姓名,不要忘记了。”

    石飞渐渐地能捕捉到更多少女说的话,感觉到有两个字很特别,问道:“什么是姓名。”

    少女用权杖敲了敲头,说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石头,你和别的石头也没有什么两样。而有了姓名,你就会跟这些石头区分开来,让我能够找到你。”

    石飞还是没有听懂,但他喜欢听少女讲话,就像山泉从石头上流过的声音。

    “蹲下来。”

    石飞依言蹲了下来,闻到少女身上有好闻的像青草的气息。他还是石头时周围长了很多的青草,但他从未闻见过它们的味道。

    少女坐到石飞的肩膀上,搂住他的脖子,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向远方,命令道:“出发。”

    石飞起身,觉得肩膀上的少女轻得像一朵云彩,不由地放慢脚步,怕她飘走了。

    少女在途中对石飞说了很多事,让他石头做的脑袋渐渐聪明起来。

    她来自一个离造化之城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的人都是从一件名为造化金轮的法宝中诞生的。

    她们没有父母的概念,学习同样的神通,吃同样的食物,穿同样的衣服,住在同样的房子里。

    那里的一切都是绝对的平等,每个人不会比别人少获得什么,也不会比别人多获得什么。

    等长大以后,她们就成为下一批从造化金轮中诞生的人的养育者,教给她们同样的东西。

    “她们叫我一万零三十一,因为我是第一万零三十一个从造化金轮中诞生的。”

    “所有人都是这样起名的。但我不喜欢这个名字。所以我给自己取了一个新名字,叫翠衣。”少女摸了摸身上翠绿色的羽衣,眼中闪着别样的光,“我每天吃完午饭后,就会乘其他人睡觉的时候去森林里收集翠鸟的羽毛,这是我和其他人做的唯一一件不同的事情。”

    翠衣前后摇晃纤细的小腿,踢着石飞的胸膛,语气突然低落起来:“有的晚上,我从梦中惊醒,借着月光看着周围睡着的长得相似的人,一时间分不清我是她们,还是她们是我。我只有念着自己的名字。翠衣,翠衣!才能渐渐地睡着。当我和别人讨论这个问题时,她们总是歪着头,用同样的神情疑惑地看着我。”

    突然,她的声音振奋起来,捏紧拳头用力挥舞了几下,说道:“所以我要去造化之城,我听说那里的人穿着五颜六色不同的衣服,拥有截然不同的神通,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思选择饭菜,装扮房屋。我相信那里一定有我要的答案。石飞,你说对吗?”

    石飞连连点头,只要翠衣说的,当然都是对的。

    翠衣满意地敲了敲石飞的头,说道:“本来我是想点化一只飞鸟作为坐骑的,因为我想知道那种在天空中自由飞翔,想去那里就去那里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样的。但鬼使神差地选了你,发现也不错。”

    两个人走了很远的路,石飞是石头点化的,不需要吃喝和休息,而翠衣时不时停下来采一些晨露和浆果。到了晚上,翠衣就让石飞躺在地上,自己睡在他的胸膛上。

    每天翠衣睡过一觉后,石飞就感觉自己的胸膛变得暖暖的,像是太阳晒过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终于看到了造化之城的城门。

    这时,一队穿着白衣的人吹着哀乐,用藤曼编织的席子抬着一个人,从两人的身边经过。

    翠衣伸头看了一眼,说道:“可惜了,那么年轻就死了。”

    虽然石飞一路上已经知道了很多知识,但还是有不明白的地方,问道:“什么是死。”

    翠衣脸色黯然,道:“就是不能再说话,不能再活动。”

    石飞没有问下去,而是看向那只送葬的队伍。

    他们将尸体抬到一颗绑着红绳的大树旁,大树裂开了一道口子,将尸体吞了进去,树身上渐渐出现一个年轻的安详的脸庞。

    翠衣和石飞进了美轮美奂的造化之城,街上到处都是各种点化出来的生灵,有长着翅膀的人,有长着叶子的人,有长着鱼鳞的人,而他们都往城中心涌去。

    “造化城主今天在城中心讲道,解答所有修行上的难题。”

    石飞听见周围的人说。

    翠衣也听见了,兴奋起来,催促道:“快点去那里,造化城的城主一定能回答我的问题。”

    当他们赶到时,一个道骨仙风的老者正在高台上传道,造化金轮在他脑后转动,一时间天花乱坠,地涌金莲,周围的人如痴如醉。

    翠衣从石飞的肩膀上跳下来,朱唇微动,正想向他说些什么。

    一道无比可怕的刀光将造化金轮劈成两半,造化城主身体中间出现一道血线,同时还有城中所有人都被刀光斩杀。

    石飞看着自己飞出去的半边身体,没有什么感觉,但当他看见翠衣娇颜上的血线时,却感觉仅剩的左胸膛里有一个倒圆锥形的东西被刀光绞得粉碎。

    在意识完全被黑暗吞噬之前,他有了一丝明悟。

    “原来这就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