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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魔神

    大荒中,一个八丈高的巨人从大荒深处奔行而来,大地震颤。

    当路过一串长满怪草的脚印时,巨人耳垂上挂着的两条金黄的小蛇发出嘶嘶的声音,好像在说些什么。

    “有昆吾那个讨厌的家伙的气息,唔,还有一股微弱但纯真的龙族气息,看来两方在此交战了一段时间。”

    “能在昆吾那家伙手下坚持那么长时间,还化成了人形,那条龙一定是了不得的洪荒异种,用来做腰带再好不过了。”

    巨人笑起来,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但她的体形太过庞大,就显得有些狰狞恐怖了。

    “估计也快到黎州了,我得伪装一下。”

    巨人的身躯一下子缩小,变成了一个二八芳龄的少女,胸部饱满,珠圆玉润,肌肤呈现小麦色,浑身洋溢着青春的活力。

    她伸出小巧绵软的双手,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前进。

    ……

    周天站在魔神石像脚下,还不如一根脚趾大。魔神的上半身处在云霄之中,不见真容。

    魔神石像生有八个手臂,每一个手掌上都向上托起,但却空无一物。

    周天运足目力,终于突破云雾的阻碍,看到了魔神石像的头颅。

    魔神石像头上长有弯弯曲曲的犄角,象征九天十地,但他的五官模糊,像是被人抹去了一样。

    “摩诃——”

    周天突然心生恍惚,好像听到了什么,有好像什么也没听到。

    祭坛上的大宗伯宣布祭祀开始,一个个装在绘满符文的笼子里的妖怪被运来,它们散发出滔天妖气,愤怒咆哮。

    一些修为稍弱的年轻武者受到这些凶厉气息的冲击,脸色苍白,身躯遥遥欲坠,但他们仍将腰板停直,直视这些大妖。

    黎州人猎妖为生,岂能在这些沦为阶下囚的妖怪面前露出胆怯的姿态。在这种重要的场合,被妖物震慑,不仅会让他人轻视,也会损害家族的颜面。

    周天倒是如清风拂面,若无其事。他斩杀的妖兽可比这里的妖怪多多了,连上古异种鸣蛇都葬身在他手里,这些妖怪虽然凶悍,但是也难以撼动他的心灵,反而盘算起来,要是与这些妖怪交战,自己的胜算有多大。

    铁笼清一色都是开了灵智、懂得修炼的妖怪,有些部分已经开始向人转化,开启了部分血脉神通,能够驾驭水火风雷等元素,周天只凭魔龙的蛮力,恐怕无法战胜他们。

    一只背后生有肉翅、青面獠牙的猿猴不断拍击铁笼,向大宗伯吼道:“我乃荒主座下翻天一脉旁系族人,你若杀我,老祖一定让你黎州鸡犬不留。”

    其他妖怪也纷纷口吐人言,诉说自己的背景如何深厚,有的说自己的妹妹嫁给了某位妖王为妾,如何受宠,有的说自己的某某重孙拜在某位大妖门下,有的说自己年轻时曾分了一口灵药给当时快饿死的大妖,也有妖怪服软,愿意做个坐骑,看家护院,从此以后以吃素为生。

    面对众多妖怪的威逼、利诱、辱骂、乞求,大宗伯眼皮都不抬一下,继续主持祭祀。

    其中有一个妖怪引起了周天的注意,那是一个脸上长着鱼鳞的老者,被上等玄铁打造的锁链锁在最大的一个笼子里。

    其他妖怪知道自己要被当做牺牲祭祀给魔神,或发狂,或恐惧,或歇斯底里。

    而鱼鳞老者身上没有冒出妖气,闭目养神,神情淡然,像是被请来喝茶的客人。

    周围的叫骂声越来越少,大部分妖怪都被几个手持利剑的修行者斩下了头颅,充满法力的妖血在大阵的引导下流向祭坛。

    等其他所有妖怪都被处理掉,一位修行者用法力催动背后的长剑,向鱼鳞老者的脖颈斩下。

    铛——

    剑锋和皮肤相接,发出金属撞击声,鱼鳞老者没有丝毫受损,反倒是剑身上出现一个缺口。

    背剑的修行者一脸肉痛,将宝剑收回剑鞘温养。

    鱼鳞老者睁开双眼,对大宗伯淡淡地说到:“江穆清,何必让让小辈折辱我,你亲自动手吧。”

    大宗伯漠然地吐出一个“斩”字,也不见手上有什么动作,鱼鳞老者的脖颈仿佛被无形的利刃切断,断口光滑,没有一丝血液流出。

    鱼鳞老者的头颅滚落到地上后跳动了几下,面向大荒方向,眼神中充满遗憾,叹息了一声,闭上了双眼,金灿灿的血液才从断口缓缓流出。

    大荒一处洞府,一个手背长着银色鳞片的男子将手中的水晶酒杯捏碎,眼角流下两行血泪。

    “恩师。”

    他对面前的红衣女子愤怒地质问到:“我多次请求族中救出恩师,族中百般推延,今日竟把我困于洞府内,坐视恩师被黎州蛮夷斩杀。为什么?为什么!”

    男子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洞府中响起龙吟声,将周遭的物品震碎。

    他本是河中一条普通的青鱼,幸得鱼鳞老者点化,有了灵智,能够修炼,开始激发体内的龙血。

    鱼鳞老者对他帮助良多,可谓恩重如山。他早已把鱼鳞老者视作其父。

    为助他突破修行上的一处关卡,鱼鳞老者外出寻药,却被黎州的大宗伯江穆清捉去,不知道关押到何处。

    龙鳞男子深知凭借自己不可能救出恩师,向族中求援,没想道族中强者纷纷借故推辞。

    今日听闻黎州人要将恩师祭献给魔神,他终于按耐不住,想要前往破环,吸引其他修行者的目光,让恩师有机会乘乱逃离。

    不曾想族中不提供帮助也就算了,还将他困在洞府内,不允许他外出。

    红衣女子纹丝不动,娥眉微蹙,道:“身为荒主的弟子,你怎么可如此不智。江穆清老谋深算,早就布下了陷阱等人去钻。妖族近些年谋划大计,怎么可能会为你抽调妖王去冒险。”

    “若是今日去劫囚,不要说你,就算是天门境的妖族也在劫难逃。黎州的实力可不像表面那么简单,还有几个老怪物没有死在当年和大商的作战中。不出动几位神圣,去黎州劫囚和送死没有什么区别。”

    “你所能做的就不顾一切地修炼,现在的你还远远不够格。那处战场就快要开启了,荒主分给了你一个名额。如果你抓不住这次机会,可能只能等着江穆清老死。”

    ……

    妖血缓缓流过祭坛的青石,被魔神石像吸收,腾起浓浓的黑气。

    大宗伯见时机成熟,诵念起一段晦涩玄奥的祭文,大意是自在天的魔神啊,请你将目光注视这里,赐予威能。

    等魔神石像将妖血完全吸收,就会沟通天道,而在祭坛周围的人有机会获得神秘的观想图。

    观想图其实是修行者约定俗称的叫法,其实它真正的名字应该叫天道烙印。

    天心如镜,这个世界诞生以来的所有事情都看在苍天的眼中,而其中参悟天地之玄机、拥有无上法力的强大生灵和足以改变历史河流走向、影响亿万众生的重大事件都会引起天道的注意,将这些记录下来,就如同人的记忆一般,诞生出天道烙印。

    比如说一些上古的遗迹,每当遇到雷爆的天气,前来探险的修行者能看见一些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万年、连供奉他们的宫庙都在历史中消失的神灵饮酒做乐,招待宾客。

    也有人看见上古的天帝出征,率领十万神兵,讨伐魔神,但他们靠近却只看到一处破败的古战场,到处都是枯骨。

    还有人看见过两尊伟岸的神圣拼死厮杀,血液如同星辰般砸落,但等人赶来,只有一座香火鼎盛的送子观音庙。

    还有更不可思议的景象,一株比天还高的巨树,每一片叶子上都托着一片星系,每一个星系都有连最古老的道书都没有记载过的种族栖息。

    一柄无法想象的神刀,开混沌,分阴阳,定乾坤,断造化。

    一座仿佛从宇宙开始就出现的古鼎,鼎身上众生栖居,建起如繁星般的神庙,向它膜拜。

    连神灵都忍不住出手去捕捉,却如井中捞月一般,永远触摸不到。

    修炼到神明境界就可以体悟天心,捕捉炼化这些神秘莫测的天道烙印,把他们融入自己的神通和神兵,就能拥有种种不可思议的威能。

    而观想图就是在神灵沟通天道时,用自己的魂魄吸引契合的天道烙印,然后像一些高明至极的造假大师将一副传世名画揭下来数层一样,修行者将天道烙印揭起薄到几乎不可见的一层。

    这一层保留天道烙印的原型,也可以说是天道的真迹,虽然对于真正的天道烙印来所蕴含的道与理少的可怜,但对于初步踏入修行的人来说就像一把钥匙,只要有足够的悟性,就能开发出惊天动地的功法。

    要是修炼成神明,甚至可以真正捉住那道天道烙印,将自己的功法修练到圆满。

    但是古往今来的修行者太多了,要是不断地沟通天道,从天道烙印揭下来一层又一层带走,天道烙印迟早会消失。

    被神灵炼化的天道烙印,在神灵死后,就会回归天道。

    而被分享给亿万众生的天道烙印,被打上不同的印记,就很难重新凝聚了。

    所以每个修行者在神灵沟通天道时乘机揭下来一层天道烙印后,就会被记住气息,此后不修炼到神明难以撼动天道烙印分毫。

    周天盘坐在魔神石像前,心中回想着这些知识,突然眼皮感觉沉重,黑暗将他的魂魄淹没,沉入梦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