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三界之中,我不会将自己归类于任何一个以成为万物的主宰者为目的,而不惜一切手段,对其他种族肆意残杀的道业之中。楚某生来狂放闲散,在这天下间,只信仰能够给予我自由,对众生平等的日月星辰,提剑只杀那些破坏三界平衡,霍乱众生平等,残害生灵的可杀之人!———楚惊风
茅屋之中,楚惊风安静地坐在竹椅之上,似乎想到了什么令他伤心的事情,眉头深锁,用一只手托着茶碗,另一只手握着瓷盖,轻轻地在茶碗上来回摩擦。
这个世间就是有这样一种人,他不喜于言笑,不喜于表达,但是在举手投足之间,却能令许多在他周围的人,被他的意境所感染。
此刻,坐在他对面的上官彩与叶不归二人,也随着楚惊风的思绪,陷入了一阵伤感,茅屋之中再次陷入了一阵安静。
楚惊风缓缓站起身来,转身面向窗子对面的兰花丛,淡淡地说道:“在她离开人世的这些年,每隔一天,我便在河岸边种下一颗兰花种子。这里原本是一片青草,如今已经开满了兰花。”
--------------------------------
茅屋外面,阳光和煦。
兰花丛中,蜂蝶飞舞。
或许是这里的土地肥沃,那些兰花生长在这片土地上,要比外界的高出很多。
迎面吹来的暖风,在兰花丛中拂过,在花丛被风压低之时,叶不归方才发现,在那些兰花丛的深处,立着一个墓碑。
墓碑的上面赫然刻着一个人的名字~爱妻司徒梦,而墓碑周围的那些兰花丛,就仿佛是专门为了墓中死去的人,修建的兰花墓地一般。
微风轻送,将几缕花香送入屋中。
叶不归顺着楚惊风的眼神望去,在那墓碑之前,恍若有一名美丽温柔的女子,迈着轻盈的步伐,在花丛之中轻轻舞动,与那住在茅屋中的人,日夜相守。
虽然楚惊风的性情开朗豪爽,但是此时此刻,叶不归依然能够看出他刚毅,俊朗的面颊之上,流露出来的落寞。
就连一向好奇的上官彩,也停止了发问,似乎不忍心去揭开他那深藏在时光中的伤疤。
沉默了一阵之后,叶不归率先岔开话题,问道:“对了,楚叔叔,你可见过杀我爹娘的仇人?”
楚惊风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说道:“我只知道,你爹在伤好之后,仙魔大战已经结束了,他因为惦记着师门,便带着你娘回到了剑灵仙岛。待到我去东海剑灵仙岛看望他们之时,你的爹娘已经不在人世,后来才打听到,你爹娘在离开剑灵仙岛的途中,被幽冥鬼域的黑衣护法所杀!”
叶不归听到这里,不禁心中恨意横生,他握紧拳头,说道:“我听剑墨师公说过,那贼人时常出没在南疆火山的蛮荒古境之中,楚叔叔可知道那贼人身藏何处?”
楚惊风有些好奇地说道:“自打仙魔大战之后,至今已经有二十年,在这二十年里,我一心为大哥大嫂报仇,也在经常打探他的下落,但是那贼人仿佛在世间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现身!而且,我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情!”
叶不归问道:“什么事情?”
楚惊风说道:“你爹年纪虽轻,但是凭借过人的天资,已经将自身的灵脉修为突破了上境玄天,因此,虽然那魔教的黑衣护法道行极高,但是以你爹的道行,再加上你娘的相助,两人即使不是那黑衣护法的对手,也绝不至于惨死在他的手上!”
叶不归本就是心思敏感,头脑灵活之人,听楚惊风说完,他不禁浑身一怔,用疑问的口气说道:“楚叔叔的意思是?”说完,他不禁在脑海中联想到一副自己无法接受的场面,摇着头说道:“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上官彩似乎没有听出他们二人所说之意,一脸迷茫地看着他们二人。
楚惊风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希望事情是我想象的那样,但是,不可推移的是,他们在与黑衣护法交手之前,一定碰到过什么事情!”
叶不归的思绪很乱,他低着头,脑海中不断地回想起,年幼时,身边的师兄弟们对他说着,自己的娘亲是魔道妖女的画面。
他默默地抬起头,说道:“或许,是因为我娘的身份吧!楚叔叔,我娘做过许多恶事么?”
楚惊风说道:“不儿,难道你从小到大,身边的人从来没有给你讲过你爹娘的事情么?”
叶不归说道:“没有!他们都说我爹原本是位行侠仗义的剑侠,但是因为我娘的原因,离经叛道误入迷途,最后被奸人所害!剑墨师公也只要我记住,我爹是个光明磊落,宁死不屈的人!至于我娘,他就从来不让我多问!”说完,他又急着向楚惊风问道:“楚叔叔,我爹是因为我娘,才离经叛道,误入迷途的么?”
楚惊风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离经叛道?孩子,你说的这道,指的是什么道?”
叶不归迟疑了片刻,说道:“自然是正道了!”
楚惊风又问道:“何为正道?什么又叫离经叛道?”
叶不归与上官彩互相看了看,说道:“正道就是正义天道,但凡做出一些有违道义和伤天害理,令人神共愤的事情,就是离经叛道!”
楚惊风沉默了一下,说道:“那我问你,你爹和你娘真心相爱,虽然出身于两个极端对立的门派,但是他们都愿意为对方抛开所有,从此以后不问江湖世事,可否算得上是伤天害理,令人神共愤呢?”
叶不归迟疑了一下,说道:“这…”
楚惊风接着说道:“如果所谓的正道,连两个真心相爱,并愿意为对方放弃所有,牺牲一切的人,都不能容纳的话,那么还是否值得我们所有人去以生命捍卫呢?”
楚惊风此语一出,上官彩与叶不归二人心中皆是一惊。
她们二人实在没有想到,面前这位对他们来说像是圣人一般的正道肖楚,竟然会说出此番话来!
是啊!所有正道仙门的弟子,从小到大便被强制性地灌输着一些伦理纲常的教诲,没有人敢去对天道法纪提出一丝一毫的怀疑,然而,纵然是绝对不可动摇的天罡法纪,在某些方面,也难免会有一些不尽人意。
这些不尽人意,在千百年间,又酿成了多少个人间悲剧!
上官彩看着安静地坐在自己对面的,气质超凡的白衣男子,仿佛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即使是有些偏激之处,却也有一种特殊的道理,让人听到会情不自禁地在心里生出一种信服。
她沉默了片刻,终于鼓足勇气问道:“据小女所知,楚师伯也是出自名门正派缥缈仙宗,却为何会…”
楚惊风说道:“为何怎样?”
上官彩看了叶不归一眼,说道:“为何会对我们所有人坚守了数千年的道,产生怀疑?”
“哈哈哈…”
楚惊风爽朗一笑,接着反问说道:“说得好!那我问问姑娘,一个数千年来,令成千上万的人,不惜一切代价,去捍卫的道,在如今却能够让人轻易地产生怀疑,那么说明这个道,还不足以完美到让三界众生都俯首称臣!”
在上官彩的眼里,虽然楚惊风的话已经堪称得上是大逆不道,但是不知为何,这些话在他的口中说出来,却充满着浩然正气,而那说话之人,也在谈笑之中,如高山大河一般不卑不亢。
纵然是她想要反驳,却也无法想出与他反驳的理据。
上官彩想了想,又说道:“那么,请恕弟子无理!难道楚师伯,是想脱离正道么?”
楚惊风听她说完,放下手中的茶杯,将蒙着纱布的双眼面向她。
叶不归见势,以为楚惊风生气,于是连忙向上官彩使了使眼色,说道:“刁女,不许对我楚叔叔这么说话!”
上官彩低着头说道:“我没有他意,只是自己心中好奇罢了!”
楚惊风沉默片刻,突然开怀笑道:“哈哈哈…没关系的!我就是喜欢直来直去,有话就说的人!我楚某一生浪荡,喜欢自由自在,自然也受不得那些所谓正道的条条框框!而且,我也从来就没有把自己当成是正道中人!”
上官彩道:“可是,我曾经听师父提起过,缥缈仙宗从自古以来,便位列四大正道仙门之中啊!”
楚惊风说道:“你也说是听你师父说了,而你师父,又是听谁的呢?所谓的正道四大仙门,其实不过是几千前,那些创道之人,为了能够使自己创下的道业,能够坚守下去,而以正义之名将一些有同样理想的力量团结起来,并不断地使这种力量扩大,使其生根、发芽,但是他们当时创下的道业,存在着许多的不尽人意,或许他们也想将它渐渐完善,让三界众生都能够遵循于它,但是无奈他们的生命有限,只能将这种期许寄望于后来人,也就是你的师父和你的师父的师父…然而,我们这些后来人,却只继承下了最初创下的道业外在的规矩,却没有真正地领悟其中的内涵,因而,尽管经过了数千年的繁衍,也没有将其不尽人意之处完善。这条所谓的正道,也才会在那些不懂得变通的固执之人的指引下,越走越偏!这也是为何天道法纪仍在,但是正道仙门的执法者,却日益衰落的原因!”
叶不归在脑海中想着胡媚儿的样子和她曾经问过自己,为何要在孟乘风他们面前不让她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而非要她用自己不喜欢的方式对别人说谎。
是啊!如此善良的狐妖,想要在光天化日之下自由生活,却一定要隐瞒自己的身份,不然就会被所谓的天道法纪惩罚,被那些修仙炼道的执法者,无情地镇压。
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她的身份是狐妖。
叶不归想了一会儿,说道:“因为那些执法者,只知道一味地捍卫正道,却根本就不懂得人间有情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