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珩被段自省打晕送回房间,晕睡了三个时辰才行。
醒来后,她揉着被打疼的后脖颈,迷迷糊糊一刻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他听到后院有人进来,她推开窗户往外看,昏暗的院灯下,一个中年男子背着药箱跑到中院,很快,病坊的两个伙计拿着扇子往房间里扇风。
“他们在做什么呢?”白珩摇摇晃晃下楼,穿过院门,两个伙计没有看她,她听到屋里在说什么。
白珩本想进去办忙,可是头还有点晕,全身无力,只好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休息。
屋里的声音,她听得清清楚楚,当中年男子说让崔三娘拔掉银针,她才想起来,王禾哥哥和季安哥哥受伤了,他们肯定在救治。无恤哥哥呢,他回来没有,他到底在哪?
白珩把脸埋在膝盖之间,又怕打扰房间里正在治病,只好忍住不哭,但是忍不住流泪。
天边亮起鱼肚白,屋里在讨论千年齿荷,白珩忽然想到,他们俩和无恤哥哥是一个人伤的,肯定了中了剧毒,他现在在山中生死未卜,肯定需要神药,而且回来肯定来不及了,我必须给他送过去才来得及。
想到这里,白珩赶集回房间收拾了行李,再回院里的时候,两个伙计正在烧水。她本想找那个中年男子要一片神药,他不给就求崔姐姐。可是到了病坊,只看到王禾哥哥和季安哥哥正昏睡在床上,那名男子和崔姐姐不知道去哪了。
白珩心急如焚,无恤哥哥已经耽误了这么长时间,他肯定不能再等了。于是她打开王禾哥哥脚边的药箱,看到里面有两片奇怪的叶子,这肯定就是他们说的神药了。白珩拿了一片叶子,永绸缎包好,塞进包袱里。
跑出房间,她跳上屋顶,踩着屋顶跑到不良院。她在马鹏旁边找到阿云的鞍鞯,装在阿云身上,把包袱绑在鞍上,解开缰绳等待不良府开门。
清晨,华叔打开门那一刻,她便驱赶白羚,跃出院子。
华叔喊:“唉,你去哪?”
白珩没有回头答话,驱赶白羚疾跑。
卓方子听到声音出来从偏院出来问:“怎么了?”
“小珩姑娘骑着白羚跑了!”
卓方子满怀心事,苦笑着说:“跑了好,跑了好,但愿此行顺利,能找到司丞!”
华叔耳背:“什么?”
卓方子神情渐渐平和:“你不管,让她去吧,她是去找无恤了!”
“哦!”华叔也不多问了,拿起门边的笤帚扫地。
白珩驱赶白羚飞奔出坊门,在车水马龙的坊间道朝南狂奔,很快便出了长安城。
春日的长安郊外最美,清晨的阳光撒在这块平原上,路边的青草上、田中的麦苗上、树上的新叶上,都披上了一层金光。青草舒展筋骨,趁着日暖风和努力生长,阳光透过新叶,绿色看起来更令人预约。沉眠了一冬天的麦苗,此刻已经醒来,抽出新叶,迎接春风。路边的野花,也得农夫的爱怜,没有被铲除,正迎着风等待蜂蝶。阡陌上的杨柳,刚发出新芽,散发出令人预约的新绿。
白珩无心欣赏美景,但是阳光怜爱他,温暖着她的脸。但是她耳边的晨风冰凉无情,吹着脸上的眼泪和汗珠更加冰冷,冻红了她的脸庞。白珩俯身羚背,贴着白羚耳朵哭着说:“阿云,阿云,快带我去找无恤哥哥,他在南岭里,再跑快点,再跑快点!”
白羚像是听懂了她的话,加快了步伐,跃过田埂,跃过小溪,跃过草甸灌木丛,朝着南岭方向极力飞奔。
两个时辰后,白羚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终于跑到南岭脚下。
白珩知道房无恤在石道峪失踪,可是石道峪到底在哪呢。本想找个人问一下,可是扫视四周,这里荒郊野岭,等了一刻钟,一个人都没有,白珩心里如焚,低头问白羚:“,阿云,你知不知道石道峪在哪里?”
白羚抬头就跑,冲进山里。但是他们进的并不是石道峪,而是扯袍峪。
白珩驱羚快跑,因为按照崔凌霄的说法,中了鸢尾沙蝎毒,十二个时辰之后,无恤哥哥就彻底没救了,现在已经过了七八个时辰,一刻也耽误不得。她想着,与其在这等着问路,还不如赌一把,万一运气好找到了呢,便任由白羚跑进山。
白羚驮着白珩在山中疾跑,越往里面,山路越来越崎岖,马都站不住,但是白羚却在山崖之间蹦蹦跳跳,快速飞奔。白珩不敢哭,怕眼泪遮住视线,忍住哭扫视周围的山谷密林,寻找房无恤的踪迹。可是除了山石树木,一片衣布也看不到了。
不知不觉,太阳升到了头顶,白羚已经跑进山里三十多里,白珩终于忍不住了,哭喊着:“无恤哥哥,无恤哥哥!”
除了绝壁回声,回应她的,只有鸟鸣兽吼,山泉叮咚。
正午的时候,白羚已经很疲惫,速度慢了很多,白珩着急地说:“阿云,快啊,快跑啊,无恤哥哥等不了了,我们要尽快找到他!”
可是白羚已经尽力了,奔波了半日,此刻只能喘着粗气在山崖间艰难跳跃。跳到山顶,白羚终于撑不住了,卧倒在地,眼角流泪,叫声悲哀,像是在对白珩诉说着内疚。
白珩丢下白羚,在山脊上奔跑,朝四周大声呼喊:“无恤哥哥,无恤哥哥你在哪?”
喊了半个时辰,喊得声音都哑了,还是没一点回应。白珩跑累了,坐在石头上埋头大哭,哭声是那么悲伤、无助。
太阳西下,白羚终于缓过来,颤颤巍巍站起来,吃了几口树叶。
白珩哭累了,顺着山脊漫无目的地走,一边走一边哭,眼圈红肿,脸颊被泪水烫的通红。白羚哀鸣两声,低头很在白珩身后。
白珩声音沙哑:“阿云,阿云,我找不到无恤哥哥,这个时辰他肯定已经死了。没了他,我们该去哪?”
夜深了,白珩哭累了,走累了,靠在石头上很快就睡着了。三月的天气,白天已经开始燥热,晚上却非常冷,而且山脊上的风特别烈,白羚躺在白珩的上风口,看到夜风不再吹动她的衣服,白羚才把头埋在胸口之间睡了。
朝阳翻上山头,一束晨光照到白珩身上,她的身体开始变暖。白珩醒过来,抱着胳膊冷的瑟瑟发抖,睁开眼,看到白羚正俯首吃着树叶青草,她哭着说:“完了,他肯定已经死了,无恤哥哥肯定已经死了!”
白珩解开白羚的缰绳扔到一边,跃上羚背说:“无恤哥哥没了,我也不知道去哪,走吧,你去哪我去哪,去山的尽头,去云边天际,去海角天涯!”
白羚在山顶慢慢走,白珩坐在上面呓语:“我认识很多人,卖肉的龚叔叔,卖汤饼的阿婆,卖肉汤的周伯、赶车的徐叔,他们都对我最好。但是都没有无恤哥哥特别,他总是傻傻的,又不会说话,但是他每一个动作,都是在护我爱我,我明了他的心思,没了他,我怎么办呢,我该去找谁呢?”
从清晨到日暮,云在脚下流动,风在山间翻滚,阳光安抚着世间万物,山中的灌木越来越绿。白珩哭一会歇一会,白羚走一会停一会,他们慢慢走向南岭更深处。也不知道走了几天,她饿了吃山中干果,渴了饮山涧清泉,困了便倚着白羚睡觉,白珩脸色逐渐憔悴,身形越来越瘦弱,慢慢得,她身体虚弱,开始跳不上白羚,白羚便卧倒让她坐上去。
白羚在山中慢慢走,已经不敢在山中跳跃,因为白珩都已经在羚背上摇摇晃晃坐不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