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长安城下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蒙季安知道城门已经关了,他驱赶玄马到了城墙东南角。这里有一处城墙破了个大洞,官府一直没有修,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平时干草堆遮挡,里外都看不见。蒙季安指了指草堆,俯身贴在马背上,驱马撞向荒草堆。
玄马撞开草堆,眼看要撞到坊墙,玄马急忙刹住脚步,四脚狠踩路面,它在坊间道踩出四个深深地马蹄印,腾起土雾,借力扭转身子转身往南奔跑。
蒙季安抬起身子驱赶玄马,刚才王禾后背撞了一下城墙,吐出一口鲜血,吐到他的脖子上。
蒙季安怕巡城卫兵听见,小声说:“撑住,撑住,我们快到了!”
王禾吐了血又晕死过去,什么没听见。
玄马在坊间道狂奔了半个时辰,看时辰,城内卫士要开始巡城了,玄马终于跑到大业坊东门。
蒙季安使劲将王禾的雪溪剑扔进坊内,坊门立刻开了。
蒙季安驱马进坊,一个不良人举着雪溪剑拦住询问:“来者何人?”
“王禾受伤了,快带路去大业病坊!”
“随我来!”不良人在前面带路,跑起来竟然比马还快。
玄马跟着不良人跑到主街的时候,不良人已经跑进病坊喊:“三娘,王帅受伤了!”
崔三娘听到喊声,紧忙跑出病坊,玄马正好停在门口。
崔三娘看到来的人后背上绑着白衣少年,看衣服头饰,确定就是王禾,一下子慌了神,哭喊着:“王禾,王禾怎么样了!”
蒙季安在不良人的帮助下艰难下马,解开绑带,抱着王禾往病坊里面跑。白珩跑出来,看见蒙季安肩膀上的血,赶紧问:“季安哥哥,你怎么来了,你怎么受伤了?”
蒙季安捂着肩膀进病坊,白珩赶紧上来扶着:“你怎么受伤了,怎么回事?”
“我和无恤、王禾进山,遇到回纥高手了!”
“无恤哥哥呢?”
“他……他受了重伤掉下悬崖,生死未卜!”
白珩哭喊着:“不会,他会武功,他不会受伤,不会的,你说谎!”
这时候,段自省赶过来,白珩哭着说:“无恤哥哥没回来!”
段自省看着满身是血的蒙季安,赶忙问:“兄弟,怎么回事?”
“我们三人进山,遇到仆固亥,王禾受了重伤,无恤为了救我们,身受重伤掉下悬崖!”
“怎么会这样!”
白珩哭着跑出病坊:“你们都骗我,我要去找无恤哥哥!”
段自省追出去,抬手打晕了白珩,抱着她送回房间,这才过来扶着蒙季安进了病坊中院,扯开上衣,帮他处理伤口:“兄弟怎么称呼?”
“蒙季安!”
“蒙老的人?”
“对,蒙老是我阿翁。前日有人送密信,有回纥刺客藏在安仪坊,阿翁让我去查探,遇到了无恤和王禾。我们三人查了一天一夜,今天午时,终于在山中找到回纥人。一共有十几个,其中有一个手持双刀,武功高强,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难道是戮杀双刃仆固亥!”
“对,是仆固亥,他的双刀极其厉害,一个对付我们三个不处下风,打斗的时候我们都受了伤,无恤胸口中了一刀,被仆固亥一脚踹下山崖,我用弩箭射伤了他的脚,才趁机赶紧带着王禾回来!”
“辛苦兄弟了,你们在哪遇到的仆固亥,无恤又在哪里?”
“石道峪往南三十余里,有一处草甸,我们在那里遇到的!”
“好,兄弟好好休息,我这就去找!”
“小心为上,仆固亥虽然左脚受伤,但是武力依然不可轻视!”
段自省气得咬牙切齿:“谢兄弟提醒,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老子也得劈了他,给我兄弟报仇!”
段自省跑进旁边的病房,看见王禾面无血色躺在床上,三娘剪了王禾的衣服,用清水擦洗伤口:“三娘,怎么样?”
崔三娘用衣袖擦了擦眼泪,苦笑着说:“还有救,还有救!”
“你安心治伤,有事在院中吹口哨,会有人来帮忙,我去找无恤!”
“千万小心!”
三娘还没说完,段自省已经跑出病坊,在街上吹响口哨。
半刻钟,两伍不良人披甲上马,在段自省的带领下冲出坊门。一路上遇到卫军,马匹没有一点减速疾行,亮出御赐令牌,没人敢阻拦他们。离城门口还有二十多丈,段自省把手里的令牌甩出去扔给卫兵喊:“十万火急,速速开门!”
卫兵看了一眼令牌,立刻指挥人打开城门。
城门刚打开丈宽,段自省马不减速带头冲出去,队伍最后一人弯腰夺过卫兵令牌,一句话没说跟着队伍冲出城门。
守门卫士心里很不高兴,这些人太无礼了,但是刚才看到的令牌是御赐的,见令牌如同见圣人,有火也不敢发,只能小声抱怨两句,让手下关上城门。
段自省带着两伍不良人快马加鞭,一刻也不歇息,子时便飞奔到石道峪。残月光微,进了山,就看不见脚下的路,他下令丢下马匹,点起火把,顺着血迹进山谷里面找。
两个时辰后,一众人才到了蒙季安说的那个草甸,只看到几具尸体,没有一个活人。
十个不良人举着火把查看四周,一个不良人喊:“段帅,这里有山洞!”
段自省挥挥手,示意大家安静。段自省贴近洞口,听见洞里有响动:“洞里有回纥人,杀进去!”
说着,段自省拔出双刀带头闯进洞里。
洞深处,仆固亥和手下都受了伤,正在洞里互相包扎救治,听到外面有喊声,两个轻伤架着仆固亥赶忙朝另一个方向跑,留下八个人阻挡来敌。
洞里空间很小,只容一个人通行,八个回纥人排成一排,举着刀刀准备迎战,看到段自省,一个回纥人举刀上来劈砍,段自省手起刀落,劈下了他的脑袋,脚下不减速往里面闯。
后面几个刚要招架,就被怒火中烧的段自省全劈了,再往前没几步,通道上升,不远处有了微弱的亮光,应该就是出口。这时候,一块大石滚下来,段自省拎起两个回纥人摞在一起,卡住滚下来的石头。他招呼人一起使劲往外推,石头却纹丝不动。
段自省气得踢了几下石头,冲着洞口怒骂:“仆固亥,总有一天我要砍下你的脑袋溺在茅坑,让千人万人尿到内跌脸上!”
一个不良人提醒说:“段帅,找司丞要紧!”
段自省咬牙切齿地说:“走,找司丞!”
十一人再回到草甸,段自省看到躺在地上的回纥人,气不打一出来:“尉迟霖,带几个人翻过山去追,一个活口不留,把脑袋给我带回来!剩下的人给我把这些回纥人扔到洞里,喘气的不喘气的都一把火都烧了!”
尉迟霖挥挥手,领着四个人跳上山洞旁边的山岭,去追仆固亥。剩下的人把草甸上的尸体都抬进洞里,塞了些木柴,一把火全烧了。
段自省举着火把看着草甸上的密密麻麻血迹和碎衣,这里的战斗肯定很凶险。他看到有一条血迹通往悬崖的方向,想到蒙季安说房无恤受伤掉下了悬崖,这条血迹肯定就是房无恤的了。
“绳子!”
几个不良人从背上取下绳子,一头绑在旁边的树上,另一头扔到悬崖下面,背对深渊准备往下溜。
段自省拉起来一个人,抓着绳子首当其冲溜下去,一直到绳子尽头,还没有到悬崖底。他们爬上悬崖,把几条绳子连成一条,段自省一个人溜下悬崖。
此时头顶的天色已经开始发亮,但是山谷里还是一片漆黑,段自省下去了约二十余丈,看到下面有一汪清水反光,他赶紧下去。水潭周围有一圈三尺宽的石滩,他在石滩上找了一圈,此刻天已经完全亮了,再看水潭,清澈见底,下面的小石块、石块上的青苔,都清晰可见。
“难道没有掉下来,挂在哪个树枝上了?”段自省想着,拉着绳子往上爬,刚爬三丈,就在树枝上看到了一片带血的青色碎布。这种布料不特殊,但是上面的花纹是道家的流云纹,肯定是房无恤的没错了,既然这里有碎布,那应该掉到底下了,为什么下面没有呢?
段自省朝上面大声喊:“下来两个会游水的!”
上面绳子动了,他赶忙往下坠,好减轻绳子的负担。
没一会,下来两个不良人,段自省让他们脱了衣裳下水找找。
一个不良人很快脱了衣服,摸了摸水,特别冰凉,但是为了司丞,还是跳进水里。忽然,三个人都愣住了,原来水很浅,站起来才到腰。
“你们俩去周围看看!”
“喏!”
段自省在水池周围查找,两个不良人淌水寻找,半个时辰,上上下下都看了,都没有找到房无恤的踪迹。
一个不良人指着角落喊:“段帅,这里有刀痕!”
段自省赶忙跑过去看,果然在齐腰高的石块上,有刀刻的痕迹,贴近了看,还能看到一点红色。
“奇了怪了,人去哪了?”
“难道被野兽叼走了?”
“不会,这周围悬崖绝壁,野兽下不来上不去,肯定不会的!”
“那能去哪呢?”
段自省说:“走,上去,去周围再找找!”
他们不知道,就是这块带血的石头,带走了房无恤。
三个人回到山顶,尉迟霖拎着两个人头回来:“段帅,杀了两个,还有一个追的时候掉下悬崖,肯定已经没命了!”
“好,找司丞要紧,都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