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晏落肩沉肘,纤长肌束调动全身力量,汇聚于拳,肘,膝,足等关节处,衣服遮挡住,红光隐隐明暗变化于肌肤之下。
《熯天拳》拳法其实很迅猛,属于短拳快打的拳种,只不过张晏暗自糅合了前世学习的那太极拳与八段锦养生节奏,把这迅猛拳法,生生给放慢了晏下来。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懒而已,清晨练武,大约两个时辰,刚猛迅捷的话,他顶多也就能撑下来半个时辰,都不到。
其外,张晏始终坚持一个想法,就是练拳这东西,也是一种经验之学,就像医学,射箭,骑马,车技等世间绝大多类目一样,练习百遍,其义自见。
是要熬时间的。
犹记得当年他在车术教练员的怂恿下,只练习了两天就去参加第三科目的考试,结果很是凄惨,顿足捶胸,敢怒不敢当面言,大骂收礼不办事的奸商。
这《熯天拳》倒是被他以一种悠然意态施展出来,看起来怪怪的,但是又有另一番气势,动作看似分解,一招一式,却又似断实连,无懈可击。
原本朴实无华的拳法,此时又被注入了一股特殊缓慢的阴柔的美感,衣带飘飘,遇风而舞,拳发力于脚跟,行于腰际,贯手指尖,骨骼舒展,看似缓慢,实则爆发力极强。
挨、帮、挤、靠、崩、撼,张晏看似表演了一出神秘的傩舞,在他感受中,却是越发熟稔,连贯,他完全沉浸在一种拳境之中,逐渐忘记自己是在与人对战,反而对方那一招一式,都在他目中放慢,一切都如此自然。
慢慢的,那女子身形在他眼中,越来越难,逐渐漏出不少破绽来,他并不着急,享受着那种“一切都顺,一切都对”的特殊感觉。
齐阿霞察觉到这年轻人的异常,他一开始展现出来的三层武者势力已经足够让她震惊了,对战几个回合以后,发现对方很快就达到了“目中无人”的拳境,施展出自己的拳中天地,更是让她对这是刮目相看。
原本以为,这人也就只是那侥幸被张家以资财堆积出来的二境文修,文修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不堪一击,纸马竹架而已。
三层哪怕是二层武者她就要另当别论了,对于此人,也要重新打量认识了。
与文修悟字开蒙不同,武者的每一步,都是血汗累积出来的,她是从小习武,深知其中艰辛滋味,看着那男子逐渐圆满的拳术,齐阿霞确实报以另眼。
张晏默默行拳,不闻外物,时而拳似流星眼似电,腰如蛇形脚如钻,一会又松化松顺松即变,沉实沉稳沉上擎。
在快慢之间,在天地之内,一人一拳,气象惊人。
胯膝间忽然传出炸裂般响声,张晏似乎被从梦中惊醒,缓缓化气收势,那女子齐阿霞,整个身子化为一条弧线,倒着飞了出去。
他有些懊悔,轻轻拍拍身上尘土,轻叹不应伤了姑娘,这齐阿霞与那已经沉睡的器灵林画不同,她是个执着的武者,她并不欠打。
如此粗鲁,实属不该啊。
忽然远处天空亮起一片黑光,张晏脸色大变,急忙吩咐绿奴红甲自行回家,自己也就二境实力,只好借助老鬼骨骼,在小腿下形成一个附加关节,蓄力一跃,快若奔雷。
不远处天空中,飘满了漆黑如蝴蝶又如烟灰的淡墨色文字,张晏快步过去,手中炼字成“火”,扔向半空,然后猛然一跃,熯天拳意,引“火”大炽天地。
三两个呼吸,他便来至一处山坡,下方绿意褪为橘黄如毯,是一片平地,孟渔洋满身伤痕,立在原地,他的身前站着一个圆滚滚的胖子,满脸杀意,躁动不安。
对面那俊俏公子卢谟,却是一脸失神,觳觫肌栗,眼眸呆滞,像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却不受控制,涕泗流离而喉中隐隐有哀鸣。
齐阿霞落在小公子身旁,忍着疼痛,淡漠问道:“那孟渔洋竟敢伤你大道?”
她淡淡扫了一眼,觉得事情并非如此简单,周围数十米地面都变成焦土,那些看热闹的男男女女都死相惨然,面目尸体被什么东西给咬穿了数个孔洞,像是被虫子掏空了的烂苹果。
陈虎霈那个小胖子听到这憨瓜女子的言语,立马像一只怒鸡,回击道:“恁奶奶的,你这娘们儿,再胡说八道,脑袋瓜儿给你拧下来……”
忽然周围有些异动,陈虎霈话锋一转,没好气道:“没事儿的话,快点带着你家那呆瓜公子滚蛋!”
说着,他的眼神望了望张晏。
后者会意,轻轻点了点头,脚下缓缓移动,靠近孟渔洋这边,暗中调动全身鬼气。
齐阿霞也意识到什么,环视一周后,肌肤上突起一些黑色文字,乌发间那根绿翎青光一现,齐阿霞皮肤之上,闪出彩色羽纹,一手抓住还在失神的卢谟,单腿一点地面,两人身下如同起了一阵旋风,瞬间飞跃出半里之路去。
临走前,她微微向张晏点头致意,事情诡异,要承对方帮忙殿后的情意。
齐阿霞刚刚离去,有一阵灰色旋风蓬蓬而来,地面上忽然出现黑压压一片漆黑如干尸的小人儿,他们手持漆黑长矛,站在一只只壁虎背上。
张晏大惊,这鬼东西,他曾经在那冥官印中一处幻境中见到过。
没来得及反应,那漆黑小人儿,便一个个扎进遍地的尸首中,入体如入水,动作轻盈流畅。
在场几人看到见那些死人,忽然欠伸而死,不顾得骇心愕顾,就又暴长如巨人,向着张晏三人冲杀而来,血液污浆横流,动作迅速。
陈虎霈扬起虎头刀,砍瓜切菜,也不讲求什么刀法步法,就是快准狠,刀刀砍在那些已经尸首的脖颈,膝盖,腰间。
正常情况下,他砍掉一个人的脑袋至少要三刀,而此时被那虫儿大小的骑壁虎的小人钻出无数洞穴,已经掏空血肉的情况下,也就一刀对折两半。
漆黑小人从中而出,重新寻找血肉,冲着陈胖子冲了过来。
牛打苍蝇,无济于事,陈虎霈空有一身气力,也只能以那刀气,逼退黑色小人,并不能有效阻止他们不惧死亡的冲撞。
如沙漠里的行军蚁。
恒河沙数,就是一尊神灵,也经受不住这无数蝼蚁的撕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