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坊,这里是长安城最为繁华热闹的坊市,没有之一。
原是这里左近住着的大都是达官贵人,又有南来北往的客商聚成一堆,形成街市,并由此而派生出各样店铺、酒楼、馆阁。
可以说是衣食住行,吃喝玩乐,样样不缺。
此时。
悦来客栈二楼一处上房门外,许庆和刘之桃两人正凭栏远眺,望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和那不远处的酒坊,妓馆,食肆。
如此近观察大乾朝的繁华,对于许庆来说,倒还是头一回,这不由让他想到后世之时游览过的诸多老街。
只不同的是,这里是生活,那边是生意,大相径庭。
“庆哥儿,“刘之桃望向妓馆的方向,舔了舔嘴唇说道,”你说那贼人很可能会跟着咱们而来,找些麻烦,可这朗朗乾坤,又有五城兵马司的人巡查,他们应该不敢生事才对。“
这会子不过是上午,三月阳光和煦,照在刘之桃略有些滚圆的脸上,倒显得一派正经,凛凛有些风雅。
不过许庆一听他这话儿,没看他样子,就差不多已知晓是什么意思,回道,“小桃儿,你那眼睛就没离开过妓馆,可曾想过小娘子们辛劳了一晚,却没功夫伺弄你?
再说……咱们也没多少银子了啊。“
不论古今,凡沾染上女色之事的地方,都要颇费些银钱,许庆虽然从未去过类似的地方,但多少也有耳闻。
况他当真就没多少银子,这又开了间上房,就更有些捉襟见肘了。
咕咚!
刘之桃不由咽了口口水,眼睛一转回道,“庆哥儿,其实……去妓馆倒不一定要花银子,我刚巧在那边巷子里有个相好,你看……“
“看你个鬼哦。“许庆笑回了一句,讲道,”那贼人如果当真跟了来,没准今儿晚些时候必会对咱们动手,以你我二人,如何抵得过?
还是早做些打算,看如何能够过得了今晚,再寻到孙家娘子的线索,这才是正经。“
对于许庆来说,这般把自己放在明处,其实心里也有担忧,很怕自己事儿没办成,就成了别人的刀下之鬼。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可就玩脱了。
但是许庆这人,有个良好的习惯,就像他在清北大学做博士的时候一样,凡事有五成的把握,都要试上一试。
这也是他在科研上能够出成果的原因之一。
这次自然有些不同,在清北大学时,如果不成功,耗费的只有时间,精力,这会子大抵要惨些,没准是性命。
所以许庆虽勇于探索,也要事事尽量周全,想好对策,不出差错。
“嗐!“
刘之桃叹了一声,脸上满是失望,却狡辩道,“庆哥儿,你想啊,按你意思,那贼人今晚可能会对咱们不利,若如此,你们二人岂不凄凉?
若因此而死,那还要银子做甚,不如刚好去妓馆潇洒一番,才不辜负这大好时光啊。“
刘之桃这是当真没脸没皮了,话儿倒是敞开了说,没了一丝顾忌。
这让许庆就很是无奈,略想了想回道,“今儿阳光不错,走,咱们妓馆听曲儿!”
他说着话就沿着走廊往下而去,倒让刘之桃一怔,喜道,“庆哥儿,听曲不假,可不能告诉二爷爷,不然他知晓我央你去妓馆,不肖说贼人,就是二爷爷也要剥了我的皮。“
“无妨。“
许庆随口回了一句,心下已有计较。
实是他并没有当真想去妓馆,只不过要四处看看,考察一下地形,如果那贼人真的敢来,自己至少有进有退。
而且,这时正是街上行人最多的时候,也可趁此机会看看一大乾朝的风物,人物。
毕竟自己现下囊中羞涩,刘家庄也困顿窘迫,如果自己能够发现什么来钱的法子,那当然不能放过。
对于许庆来讲,现下最紧的的事情,一是如何让贾府委屈,愿意把贾元春嫁给自己,二就是想法儿找到孙若微的下落。
至于夏歧为何要收自己为弟子,又似乎派了耿火火在自己身边这事儿,许庆只粗浅的想了想,并没深究。
但这并不代表,他不知道自己的处境,自是知晓。
恐怕不仅是贾府那边对自己动怒不利,连带着四王八公,可能都要一样,还有那背后影子一般的贼人。
甚到是……皇家。
虱子多了不愁,许庆的性格,素来是想法儿解决问题,和他做科研时候差不多,都要面对诸多烦恼。
如果没有这般多的烦恼,他反而觉着不踏实,没进步,人生没了动力。
才走下楼梯,到了客栈外头,那刘之桃已追了下来,又道,“庆哥儿,这长安城的妓馆,要说最出名的有四家,咱们……”
他还没说完,许庆倒是摆了摆手打断,却是因为熙攘的人群之中,有一个小娘子远远的走了来,颇有风情。
离着尚有些距离,那小娘子礼了一礼,说道,“许公子,没料想,我们又见面了,我家柳郎行动不便,差我来寻你,并想邀请你到院儿小住。”
这个女子便是在小花枝巷时,接走柳湘莲的女子,叫做秦秋娘。
她生得极美,只是右眼眉心处长了颗极淡的痣,往往能吸引人眼光,倒让人忽略了鹅蛋般的脸。
秦秋娘原是优伶,只因班头得罪了权贵,一遭破败,不得已去了妓馆做了清倌人,这才结识了柳湘莲。
后来她又自个儿赎了身,一个人做些小生意寡居,也算得上是不辱名节了。
只是她一颗芳心尽在柳湘莲这个浪荡子身上,却时常得不到回应,说来也是凄苦。
“是秦娘子?”
在小花枝巷时,柳湘莲曾提过她的名字,许庆记忆过人,自是记得住,这便也礼道,“我又那里称得上公子了,只不过一介庄户而已,不过,怕要让你失望了,这几日尚有些事情,过几日定去拜访。”
许庆知道自己身处麻烦之中,虽有结交柳湘莲的心,但也不好把他牵扯其中。
秦秋娘笑道,“公子过谦了,你是夏文宗弟子,将来必要为官的,又如何称不得公子,柳郎与你相比,似如云泥了。
若……若是许公子不愿去妾小院儿,怕辱了名声,这倒是我失礼了。“
她又盈盈一拜,和在小花枝巷时,许庆初见时浑然不同。
而她说的话,却着实让许庆难以回答。
若去,可能牵累柳湘莲,若不去,倒让人觉得是自个儿拿着架子,不愿来往。
如果是旁人,可能就顺势从了,但许庆自不相同,他有自己的打算,更不愿让柳湘莲跟着受累,这便笑道,
“秦娘子哪里话,想必我在贾府门前耍闹,你已知晓,不然定不会在这里寻到我,似我这般不惧名声的人,又哪里当真怕人说闲话?”
想了想,许庆又道,“柳兄和秦娘子好意,庆这里领了,待过几日,定携美酒前去小聚,盼那时你别吝啬吃食才好。”
许庆这话儿说得倒有趣,让那秦秋娘悦然一笑,回道,“如此也好,我和柳郎定备了佳肴相待。”
她往前凑了几步,缓缓自袖袋里拿出一张折了几层的宣纸来递给许庆,又道,“我家柳郎说了,若是许公子不愿前往,要妾把这纸于你。”
许庆接了纸,那秦秋娘并没说其他话,已摇摇转身而去。
“她怕不是,就为送这张纸吧?”许应有些了然,这便心内思量,“难道说,是柳湘莲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么?”
这却让许庆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原是柳湘莲本就觉着刘家庄有恩于自己,可自己知晓那孙若微的情况,却不告之,心里忐忑愧疚,一时拿不定主意。
又忽然听说许庆在贾府门前和贾家人起了冲突,不知为何,就更有些难安,这便左思右想之下,还是差了秦秋娘来,把事情写于纸上,说给许庆。
柳湘莲虽早已不是权贵子弟,家道已没落,但这么些年来,他在三教九流之中倒有些朋友,已许这么招摇的作派,想要寻到,自是不难。
“庆哥儿,那信上写了什么?“
刘之桃想去妓馆的心,已经难耐了,这会子见了秦秋娘送了信来,倒又被勾起兴趣,忍不住问了一句。
信许庆已看了,心里起微澜,却不动声色,只笑回道,“小桃儿,你才说长安城有四大妓馆,其中有一家,是否叫做依翠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