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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美女与野兽

    听到求救声,百里漠北和颜如玉对视了一眼。荒郊野岭的,按照常理来说,除了犯了事的流寇或者见不得人的走私犯,正常人一般来讲不会选择走这样的地方。

    百里漠北和颜如玉那是艺高人胆大,加上在太平县里干的事儿确实不算多光彩,这才走在崇山峻岭之间。

    但是既然听见了求救,百里漠北总不好置之不理,于是向颜如玉搭了个眼神,二人悄悄咪咪的向发声之地摸去。

    出门在外,小心谨慎无大错。二人偷偷的潜伏在树丛中,只露出一双眼睛。

    然而眼前的一幕却出乎他的意料。

    一个体型魁梧,壮如毛熊一般的男子,偏偏作书生打扮,头戴方巾,身背书笈,一看就知道是学古人“负笈游学”之辈。

    他的书生袍很旧了,上面打着颜色相差不大的补丁,但是洗的很干净,脚下是编织的草鞋,边角已经有些磨损,草头都冒出来了。

    然而这个极具反差的男人,正一手拉着一个女子的臂膀,那女子身量娇小,和那男人一比,只堪堪到男人的腰间。

    手执长剑,剑锋指向地面上躺着的横七竖八的山匪响马,那男子大力的阻拦,口中还规劝道:“妹子,妹子你听哥说,孔圣人说过的上天有好生之德,饶他们一命,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那女子嘴上依旧不依不饶,“你是不是蠢?我虽然没读过书也知道孔圣人没说过这话,你个酸秀才读书读傻了,土匪人人得而诛之……”

    二人争论间,土匪们都已经连滚带爬的灰溜溜爬远了。

    颜如玉看了这一场闹剧,觉得真是大开眼界,“这世界上还有被打劫的给打劫的说情?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百里漠北一头冷汗,心想你这个斯德哥尔摩患者最没有发言权了好吧……

    他们看够了,转身打算离去,这不动不要紧,一动起来,矮树丛就传来了哗啦啦的声响。方才那对儿体型差巨大的男女注意力都被土匪吸引,没有察觉到远处收敛气息的百里漠北和颜如玉。

    但是现在土匪跑了,两拨人相差又不是很远,这不寻常的声响当即引起了那身材娇小的女子的注意力!

    “谁?!鬼鬼祟祟的,现身!”说着,两把飞镖一左一右的袭向百里漠北。

    这女子明显是以语言吸引来者的注意,掩盖发射飞镖的真实意图。

    好在百里漠北没有放松警惕,一偏头闪过刺向他眉心的飞镖,这支飞镖擦过百里漠北的鬓角,锋锐的刀锋割断了他一丝头发,直直地钉在身后的树干上。

    百里漠北一弹手指,将另一支刺向颜如玉的飞镖屈指弹飞。

    好在女子的力道不比百里漠北的怪力,飞镖轻易的就失去了重心,在天上转了两圈,落入了百里漠北的手中。

    “姑娘不道义啊,初次见面就暗箭伤人。”

    百里漠北从树丛中拉着颜如玉站出来,先声夺人指责那女子。

    平白被人射上一镖,他心中难免有气。

    “哼,谁知道你是不是与那些山贼是同伙儿?不然为什么鬼鬼祟祟的躲在暗处,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人!”

    那女子剑指百里漠北,怒气冲冲的说。

    倒是那毛熊一般的男人站出来说:“不会的不会的……妹子你不能老把人想的那么坏,这位公子还带着女眷,怎么会是坏人呢?”

    百里漠北心下诧异,这毛熊难不成还是个烂好人?

    “总之,我二人是听到求救声才来看一眼的,见你们没事,本来想走,没料到你们有些本事。”百里漠北解释了一下。

    那女子似乎还是不太相信,一脸狐疑的打量着百里漠北和颜如玉,一边用空的手拽着毛熊,直把他往身后拉。

    百里漠北无奈,这个姑娘疑心太重,与男人是两个极端,为了消弭她的怀疑,最快最有效的手段,无疑是——

    百里漠北捏紧手中的飞镖,“那位大哥,稍微让开点。暗器无眼,小心误伤!”

    说罢,飞镖甩出。他没有练习过暗器,全凭自己的一膀子力气,飞镖在双方相距不过二十米的距离下,连影子都看不到,下一瞬间就撞上了女子手中的长剑。

    针尖对麦芒。飞镖尖端正正好好点在剑尖,长剑在巨大的对冲下,迅速弯曲,崩出一道触目惊心的圆弧,百里漠北有控制自己的力道,长剑虽然发出了牙酸的吱吱声,但是没有就此绷断。

    巨力也传递在了那姑娘的手上,她只觉得举剑的手迅速失去了知觉,酥麻感顺着手臂一路向上,只爬到自己的肩颈腰背。

    下一瞬长剑便脱手掉落,和飞镖一起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叮”响,直到这会儿才传进众人的耳朵。

    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除了百里漠北,就连颜如玉都没有反应过来。

    在透过茂密树冠洒落在众人身上的斑驳阳光下,百里漠北清楚的看见,那女子惊讶的睁大了眼瞳,露出了如同葡萄美酒一般的赤红色。

    “喏,以我这实力,真要对你们不利,还用得着躲躲藏藏吗?”

    ……

    “我叫唐松年,这是我妹子——唐柠。”在温暖的篝火旁,毛熊一般的汉子正向百里漠北做着自我介绍。

    百里漠北和唐松年坐在火堆旁,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两拨人误会解开,在唐松年热情的挽留下,此时便坐在一起享受起难得的午餐时光。

    “百里漠北,颜如玉。”百里漠北指着自己,又指了指颜如玉。倒不是他惜字如金,而是对于这种比较热情和自来熟的人,百里漠北向来是不太能对付的。

    七月的天气按说是不必生火的,但是唐松年说有朋自远方来,于是扔下唐柠去山间逮鹿了,没想到还真让他逮着了。

    唐柠腰背酸麻,在唐松年离开后,一屁股坐倒在地,百里漠北看着唐柠赤红的双瞳,有些犹疑的问:“你不是大唐人?”

    大唐人都是黑发黑瞳,这样奇异的瞳色万里无一。

    唐柠别开眼,不想让百里漠北打量她的眼睛。

    “我有一半的胡人血统。”

    胡人,是大唐人对山海关以外游荡的人的蔑称。唐人认为胡人经过了成千上万年的山海气息污染,已经不能和纯血的唐人相提并论。

    这些年,两者矛盾不断加剧,胡人靠着中土少见的一些珍稀材料和药材,在大唐换取族群所需的兵刃和食盐、茶叶、丝绸等等。

    双方在交易上的不平等地位,使得胡人在大唐境内地位十分低下。根深蒂固的歧视,加剧了二者的冲突。

    像唐柠这样的人,在大唐境内其实不少,出生在大唐境内,名义上是大唐子民,但是因为血统不纯,有一些明显的人种不同,也会遭人白眼。

    百里漠北知趣地不再问了。这是人家的伤心事。

    等到唐松年咯吱窝下夹着两眼翻白、口吐白沫的鹿回来时,唐柠已经恢复了知觉,此时面对百里漠北还有些尴尬,正好接过鹿儿,到远处宰鹿剥皮,远离开这里。

    唐松年笑道:“本来还是带了点肉干做束脩,可是我身量大了些,贪嘴吃的有些多了,今日正好再做一些。”

    此时,百里漠北和唐松年已经坐定,两人相互介绍了一番,唐松年便扯开了话匣子:“漠北兄台这是从何处来,又要到何处去?”

    百里漠北不想直接回答,便反问道:“你呢?”

    唐松年耿直地回答:“长安!我要到长安去!今年是大考之年,我一定要金榜题名!”

    百里漠北心想还真是个自大书生,多少读书人寒窗苦读,没有谁敢大言不惭的说一定能考上的。

    “唐兄未免有些太过自信了吧?”百里漠北没忍住泼了盆冷水。

    唐松年坐在火堆边,面目隐没在浓密的络腮胡和火焰跳跃产生的阴影中。

    “漠北兄所想我也明白,这是天下读书人的竞争。但是,如果错过了今年,那么我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百里漠北不由得产生了点好奇:“今年考不上还有下次,怎么会没有机会呢?”

    唐松年苦笑道:“漠北兄也看得出来吧,我与妹子都不是纯血唐人,身上流着一半儿的胡人血脉。但是,我俩却不知道这一半的胡人血脉,究竟是谁留下的?”

    百里漠北惊讶道:“什么意思?”

    “漠北兄,一个女子,十月怀胎生下了两个怪胎,你说,她会是个什么下场?”唐松年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百里漠北沉默了,这个问题没有回答的必要。高傲的大唐人,不会允许这样有辱门风的事情发生,一旦发生了,就要撇清干系。

    百里漠北的沉默,代表了他的理解。唐松年了然,于是说道:“就是你想的那样。我的母亲,终于没有挺过去年的寒冬。我答应过她的,要帮她找到那个人。只有科举,只有科举才能帮我实现这个愿望。”

    百里漠北叹了口气,每个人的不幸都不尽相同,但是相同的是每个人的不幸都令人叹息。

    “那你找到了他之后呢?”

    唐松年沉默了片刻,回答道:“请他去我母亲的墓前敬一杯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