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689年五月。
这是一个纷乱的年景。
燕地白莲教猖獗,是年,十室九空,人相食。
就在百里漠北回到青竹峰修养的这一个月时间,因为肉山罗汉的死亡,白莲教被狠狠的激怒了。
当他们开始撕下伪装的表象,所有的人都惊诧于他们的非人手段。
所有被白莲教用各种手段掳走的普通百姓,都变成了怪物。有些似人非人,或者长出了奇形怪状的肢体,或者异化成吃人血食的妖魔。更有一些,则是为虎作伥,成了罗汉座下的沙弥。
这种人,虽然剃着光头,念着佛号,但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本来跟白莲教深度合作的叛军,根本没想到会被背刺的如此彻底直接。许多军士都是在睡梦中变成了一具尸体。
而一些反应过来的将军和世子,则是质问着白莲教的罗汉。
“为什么?”
“阿弥陀佛,好叫诸位施主死个明白。本来我等就是要在你们篡位将成之时夺取硕果,好叫我明教在大唐拥有一块立足之地。
可惜,你们实在是废物,靠着我教源源不断的资助,还是只能僵持。这般无能,死了倒比活着更有作用。”
一夜之间腥风血雨,燕地半壁江山就此易主。
此时的白莲教中,余下的一百零七位罗汉端坐在佛母莲台之下。所有人都双目紧闭,无一人发声。
然而并不是表面上那么平静,在所有罗汉的心中都有一道声音。
“杀我分身者,山海司。三人,一位,墨家六品,一位武修,一位巫修,皆是七品。另有青城山真修一人,七品。我教圣女叛变。他们画像在此,尔等遇上,可立斩不赦。”
说罢,一百零七位罗汉齐齐睁眼,转身离去。
“呵呵,只待本菩萨攒够百万人的精血,三品之境便再不能阻挡我了!一些小虫子,本菩萨看你们能跳多久!哈哈哈哈……”
此时的百里漠北当然不知道外边发生了这么多事,经过了将近一个月的修养,他们这支团队基本恢复完毕,除了独孤恭还不能全力施为,余下的大家都开始待不住了。
当他和沈玉衡、徐如雪等人下山的时候,正好看见岳绮在路边,对着一百个猛男训话:“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把军师请回来!”
相识一场,百里漠北也不好装作没看见,只得打了声招呼:“岳小姐,这是在做什么?”
正要发表一通慷慨激昂的演讲的岳绮,一下子愣在了原地,半天才像生了锈的机器人一样缓缓的转过身来:“呵呵……这不是百里先生嘛……真巧、真巧。”
被一百多号人直勾勾的盯着,百里漠北也觉得有点压力山大,心想来的可能不是时候。他又是眼瞎,这一百人,一个个杀气腾腾,盔甲俱全,手中清一水的大唐制式雁翎刀。瞧着气势,血气冲天,都快要凝成实质了。说明没有一个是低于七品的庸手。
岳绮难不成是要冲上山来杀人灭口吧?百里漠北不知为何忽然涌起这样一个念头,于是便想到了之前阴差阳错的尴尬事件,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手都开始哆嗦了。
“哈哈……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啊……告辞告辞……”百里漠北赶紧打了个哈哈,就要拔腿开溜。
“站住!”岳绮立刻高喝一声,但是喊住百里漠北之后,又不知该说什么。毕竟一看见这张脸,脑海里就老是浮现两个人对着磕头的景象。
百里漠北当然不敢动,生怕她一个激动乱刀把自己砍死在这里。
沈玉衡自然不知道他们两个之间的弯弯绕绕,好奇地问:“姑娘是哪位?和漠北认识?”
岳绮正不知该说什么,听见有人向她搭话,立刻如蒙大赦:“不知姐姐是哪位?”
沈玉衡有些别扭,这姑娘明显和漠北是老相识,怎么还叫自己姐姐?这不是差辈儿了吗?
“我是百里漠北的师父,沈玉衡。”
岳绮这下尴尬翻倍,“呃……我事先不知道,请恕罪。哦,对了!百里先生答应给我写本兵书来着。我是找他来要的。”
岳绮急中生智,硬生生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百里漠北倒是傻了眼了,当时不过是随便一说,给双方找个台阶下罢了,没想到这个轴人还当真了!
“岳小姐,实不相瞒,兵书还没写呢。那个啥,我正要和山海司的大人们去办事,要不改天?”百里漠北讨价还价道。
岳绮大手一挥:“没事,我可以跟着你嘛。山海司是我大唐柱石,我这个做东道主的,帮帮场子是应该的。百里先生就等有时间再议。”
百里漠北看着这个狗皮膏药,心说要是不让你满意,是不是你身后的一百岳家军就要抽刀子砍死我?
徐如雪倒是反应的及时:“岳妹妹,之前让你发病,你不是说无调令不行吗?怎么转性了?”
岳绮尴尬的笑道:“这是私人帮助,私人的……”
她总不能说其实根本就是想偷偷的摸上山去把百里漠北绑了吧?
百里漠北倒是意外的惊喜,毕竟这样一股生力军可确实不是轻易能得到的。
“没想到岳小姐竟然有如此觉悟!真是解了我等的燃眉之急!”百里漠北惊喜的说。
“呵呵……应该的应该的。”
“好,我也不和你客气,咱们先去燕都,了解一下最近的形势。”百里漠北说着,便纵马向前飞奔。
待到他们跑远了。周副官从岳绮身后慢悠悠的走来:“小姐?你不会真对那小子动心了吧?你刚才话都不会说了。”
岳绮狠狠的瞪了一眼周副官:“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说,没人拿你当哑巴!从长计议懂不懂,一张嘴就是要把人掳来,像什么话!”
周副官有苦难言,这分明是你自己说的嘛!
纵马疾驰,不过半日就到了燕都城下,沈玉衡早早的拿出身份牌,几人就要进城,而岳绮他们的队伍太庞大,形象太明显,根本经不起盘查。
于是岳绮干脆在城外扎营,徐如雪也如约给她炼制了一台“手机”。
回到沈玉衡的小院,一进大门,正好看到小竹子愁眉苦脸的坐在大厅,旁边桌上堆了山高的纸片。
百里漠北招呼道:“嘿!小竹子!我回来啦!”
沈竹循声抬头,看见百里漠北和师父一行人站在门前,小嘴一瘪,委委屈屈的说:“你这个昧良心的臭师弟!说好的来了让我来陪师父,你这骗子!把我自己扔在这儿一个多月了,连封信都没有,你知道我这些天怎么过的吗?”
沈玉衡听了徒弟的抱怨,一时间愧疚难当,“徒儿,是为师考虑不周,委屈你了。”
百里漠北也是一阵头大,心想这段时间确实是冷落了这个单纯的师姐,于是也跟着赔笑道:“琐事繁忙,实在是疏忽了。我给师姐赔个不是,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次。我保证!肯定下不为例。不过这一大摊子,交给别人我确实不放心,还得是我的好师姐,打理的井井有条……”
沈竹一听更是委屈了。“井井有条倒也好了……你看看,这一堆都是荡妖队成员写来的辞别信。他们听说了白莲教起兵,都害怕被报复,一个个的留下封信才走的都算是好的了,还有的干脆就不辞而别了。”
沈玉衡惊讶的问:“怎么会如此?他们受了多少钱财好处,怎能如此忘恩负义?”
百里漠北沉默着没出声,毕竟是一群乌合之众,草台班子。眼见得罪不起,望风而逃也不算多么出人意料。但是如此多的人都跑路了,还是有些超出他的想象。
“师姐,这也不是你的错。一群江湖人,随利而来,随势而走,就如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般,都是拦不住的。你也不必介怀。
我们这些日子没有下山,你先给大家说说现在是个什么形势。”
沈竹也确实没放在心上,于是让出了首座,请沈玉衡坐下,然后挪到下手处,开始娓娓道来:“就在你们回了青竹峰的次日,白莲教的各大首脑就带着手下的妖邪大军反水,将叛军从下至上屠杀殆尽。
前后不过两天时间,先是放火烧粮,逼得前线大军不得不破釜沉舟,与白莲教妖人决战。可惜,妖魔悍不畏死,此战惨烈至极,双方各有损伤,而白莲教妖魔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令战死者的尸体死而复生,是以白莲教妖魔反而越打越多。
后来又不断策反守军,使得防线千疮百孔,时至今日,白莲教已经从之前的相持阶段,变成了全线进攻。”
沈竹简短的介绍了一下现在的情况。百里漠北手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提出了几点问题:“乍一听倒是环环相扣,可是有几处疑点。
第一,按说我们剿灭肉山罗汉之事,在场没有任何人会透露信息,就算是他们察觉到肉山罗汉已死,也不应该这么快啊?难不成还能是肉山罗汉托梦?所以我觉得,他们一定是有能确认同伴生死的某种方法。
第二,按说粮草辎重,不会放在前线等人来烧,那么后方是怎么看守的?唯有白莲教妖人混入军中重地,趁机烧掉。那么是不是说明燕军也不可靠?
第三,守军策反,说明白莲教已经动用了深埋在朝廷中的暗子。如此全面的动员,充斥着速战速决的意味,他们为什么突然如此急切?”
在场所有人都在回味百里漠北提出的观点。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徐如雪等人都有了一些猜测。
“这是不是说明,白莲教要有一些大动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