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漠北一大早就去了老君顶。唯有这里能让他感受到心胸开阔,而不用去理会那些凡俗事务。正可谓是“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
就在他斜倚在白玉栏杆,眺望远处云海之际。遥遥地从云雾中钻出两道人影,其中一个小的,正冲他招手呼喊:“漠北哥哥!”
来者正是小长生和沈老道。百里漠北见到故人也心中愉悦。便向着两人走去。没等到跟前儿,就听见沈老道惊咦一声:“这太极球怎么没了鱼眼?”
他脚下一顿,瞬间冷汗直冒。完了,解决了肉山罗汉之后,心底一片轻松,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这不是正好撞在沈老道的枪口上了吗?
当下过去也不是,不过去也不是。傻愣愣的呆在原地。
沈老道一副玲珑心肠,忽然间看到他这幅模样,捻了捻颌下胡须,基本上心中了然。这重宝乃是老君飞升前留下的镇山至宝,慢说一个九品的小小武修,就算是他亲自动手,也休想敲下一点残渣来。
看来是另有奇遇了。沈老道心下了然,看破不说破,只是自言自语道:“算了,反正也不是啥值钱玩意儿,一个摆件,没了就没了吧。”
百里漠北听见他这么说,心下长舒一口气。怪不得那太极球总是动不动的就掉下来,他还以为能放在老君阁前边,一定是个大有来头的器具,原来就是个摆件……
心放回了肚子里,脚下就又轻盈了起来。走到近前,跟沈老道施了一礼,“老前辈,许久不见了。”
沈天权点了点头:“是啊,我听说了,你跟着山海司的去剿白莲,这是完事儿了?”
百里漠北苦笑:“唉,要是怎么简单就好了。白莲教的水,深着呐。”
“这倒是有趣,你把小长生骗出去玩了那么多天,我还以为是闲着没事,能把你这滑头愁成这样,也是不容易吧?”
百里漠北听老道士隐隐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只好解释了一番,将这些日子里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通,最后感叹道:“这海外魔教,底蕴实在是深厚,一百零八罗汉,我们只除掉一个,尚且有如此多的波澜曲折,还剩一百零七个,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沈老道面色不变,似乎事不关己一般:“这有什么可愁的?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你一个刚刚入品没几个月的小家伙,还挺能操心。我看啊,你还是先想想办法提升自己的实力再说吧,否则也不过是个拖后腿的。”
百里漠北叹了口气:“老前辈说的是,可是我自打力气增至三百石后,寻常的方式已经没有效果了,若是现在这样就谋求破境升品,我确实不甘心。”
沈天权眯着眼,慢慢踱步到了老君阁内,径直坐在老君像前的蒲团上。
一时间,仿佛时光从没流逝,一如既往,他打坐,小长生看书,而百里漠北拿着扫把刷刷的扫地。
可是一转眼,这老君阁就只剩了两个人,那个唯一仔仔细细的扫地小道士,也成了搅动一地风云的棋手。
沉默了片刻,他开口说:“我问你,那副阴阳鱼的鱼眼,你放哪儿了?”
百里漠北一愣:“确实瞒不过您,我当时寻思着把那对儿招子给塞回去,可是没成,我就放在原地了,再就找不见了。”
“哦……过来,我给你摸骨。”
百里漠北不疑有他,在沈老道边上席地而坐。沈天权眼光是何等毒辣,只一上手,就用真气流遍了百里漠北全身。
虽然百里漠北是个天生的绝缘体,但是沈天权那是四品大圆满,一只脚踩在三品的门槛上,硬生生靠着精纯的海量真气在心底扫出了百里漠北的透视图。
唔,天生万法不侵的体质……哦?这是阴阳鱼的鱼眼?在百里漠北的灵台入口处,他看见了两只鱼眼追逐环绕,形成了一道太极虚影。
看来老君早就看出他的与众不同,提前在灵台处封了一道转化大阵。
为何说是转化大阵呢?因为沈天权用真气想探进他的灵台时,被那旋转的太极阵图自动给截留转化成了一道精纯血气,注入了百里漠北的四肢百骸。
沈天权收回真气,“你这是体质问题。我这么给你解释吧。如果把人比作水杯,普通人就如竹杯粗细,身体承受力有个上限,所以练武不需太久就容易装满;而有些人如同碗口粗细,承受力自然更高些,但相对装满就要慢一些。”
百里漠北恍然大悟:“也就是我有碗口粗细……”
沈天权伸手拍了百里漠北脑袋一巴掌:“别打岔!你就不一样了。你不能这么比,你没有粗细。”
百里漠北一脸茫然。“什么意思?”
沈天权叹了口气:“痴儿,你是一个无底洞。你师父应该跟你说过,你没有修仙的天赋对吧?”
“是说过。”
“你没有天赋,不是因为什么功法,而是因为你这体质。
修仙道,须纳气入灵台,洗涤身心。
而你,无论是什么气进入灵台,都会如漏斗一般泄进身体。
久而久之,身体就会变成诸气混杂的混沌之体。一旦变成这样,武道境界就会停滞,再难寸进。
不过有得必有失,虽然境界不会再动,但是却能获得万法不侵的体质。”
百里漠北大跌眼镜,下巴都快惊掉了。他从没想过,自己竟然如此不同,但是这也给他带来了新的疑问。
“老前辈,要按这么说,那我岂不是未来升品无望,只能趁现在奋力前冲?
可您也说过,根基不打牢,最多不过是七品到头。”
沈天权微笑道:“急什么,这不是还没说完嘛。
我有一方法,可以将外来的气化作精纯血气,反哺你自身,只不过你将失去获得万法不侵的体质的机会,看你自己如何抉择。”
百里漠北心中明悟,这就是一个即时战力和上限的选择题,他不用多想,自然而然的就做出了选择。
“我还是想要看看顶峰的风景。”
“哪怕你可能一生都达不到?”沈天权严肃的问:“许多人都想问鼎至高,可终究只有寥寥几人能走到这一步。”
百里漠北微笑道:“老前辈,咱们青城老君顶,高不高?”
“自然是高,多少仙家修士,做梦都想登上这里,上几句老君遗留在世间的箴言。”沈天权自傲的回答。
“不,”百里漠北摇了摇头:“山高人为峰,老君顶最高的,其实是看管藏经阁的您。”
沈天权听完,似乎愣住了,细细品味起这话。半晌,才说道:“好吧,既然你已经定了主意,那下次拿上龙筋、虎骨、麒麟心来这里找我。龙筋要五百年的、虎骨要最低五品虎妖的、麒麟心随便,记下了你就可以走了。”
话已至此,百里漠北默默的记下,然后施了一礼告退了。
小长生刚才一直在外边等着,没进来听二人的对话,见百里漠北出来,立刻高高兴兴地拽着他跑远了。
空无一人的山间楼阁中,沈天权保持着沉默,一时间空气中只有风拂过的声音。
“唉,你大可以说实话的。”
忽然,沈天权面前的老君像发出了声音。
“不可能的,您是我青城最大的秘密,我虽然不知道您为什么赐宝给他,但是我尊重您的选择。
可是相对的,此子不可能久留青城,那么,我宁可让他以为是我出手,也不能让他知道您的存在。”
老君像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又是何苦呢?我不过是一道残影罢了,早晚是要消散的,难不成还能挺到黑暗大劫来临时给青城挡一次因果吗?”
沈天权固执的说:“即便挺不到,也能为青城留下一位真仙。”
“嘿……你是想气死我是吧,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教过你们这帮小子如此市侩。”老君又开始吹胡子了。
“我如果不是青城掌教,那的确可以随性而为。但是,我是青城掌教,我不能让青城败在我手里。”
“唉,你也就这点儿出息了……不过,那小子说的明教……我好像有点印象。”
沈天权难掩惊讶:“您千年前就已经飞升了,竟然还有印象?那岂不是和您一个时期的人物?”
“嗯,还真是。不动明王嘛,应该是老秃驴门下的一个厉害人物。不过我记得是佛修来着?怎么听那小子描述的,更像是妖怪呢?”老君像疑惑的自言自语道。
“别是山海界的那个孽畜投影吧……天权!你安排一下,让拿得出手的弟子们涤荡妖氛,看看这些东西究竟是挂着老秃驴的招牌,还是披着人皮的妖魔。”
“弟子领命!”
此时,沈玉衡和徐如雪正从炼器堂走出来,徐如雪满脸都是笑意。
她本来以为能有一点儿的灵材就算是好的了。结果在炼器堂的弟子从仓库中拖出整整五大箱的星陨铁后,她的嘴角就再没从脸上落下过。
虽然花了一大笔钱,并且抵押了许多墨家特有的机巧造物后,她也才堪堪换了两箱,但是她的心情就好像掉进米缸的小老鼠,幸福的要死。
“沈妹妹啊,你们青城不愧是天下第一山,家大业大。青城还需要什么都可以说的,剩下三箱星陨铁可千万得给我留着……”
沈玉衡满眼无奈:“这我说了可不算,你大可以去和炼器堂长老说嘛。我勉强可以帮你引荐。”
“好啊好啊……呃,谁啊?”徐如雪正要好好探讨一下这个建议,忽然传音玉碟响了。
她正气恼究竟是谁这么不懂事,打扰了她的好事。从储物器中掏出一看,当即脸色古怪了起来。
岳绮怎么忽然联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