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百里漠北听完长生的讲解,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老天给他关上了修仙的门,却还给他留下了一扇习武的窗。
他也不求能修到多么高深的境界,只要有一份自保的能力,也好安稳下他这颗不安的心。
独在这个世界,他就像一株无根浮萍。举目无亲,纷纷乱世,他又将何去何从?
昨日老道士说的话,他乍一听很是心动,但是等他冷静下来想一想,他却涌起了不知名的迷茫。
他本不属于这里,是阴差阳错,鬼使神差来到此处。
虽然他也想过既来之则安之,但他就是融入不进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每每午夜梦回,都是前世的点点滴滴,总觉得这是大梦一场,不知何时就会醒来。
所以,扫地也罢,习武也好,都只是他内心的不安作祟。
长生没有注意百里漠北飘远的思绪,只是说了一大堆,口有些干。便拽着百里漠北的衣袖,说道:“大哥哥想啥呢?说这些也没啥用处,还不如老老实实的扫地。”
百里漠北回过神,勉强的笑了笑。披上半干不干的外袍去楼下扫地去了。
老道士依旧保持着蒲团打坐的姿势,看百里漠北下了楼,轻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方才楼上两人的谈话,对他的痴心妄想表示鄙夷。
百里漠北瞧着老道士对他的态度不是很好,心下也没什么想法,默默的拿起扫把开始扫地。
雨势总也不见小,地却总有扫完的时候。
百里漠北放下了扫把,见老者还是打坐,总觉得就这么尴尬的对着也不是回事,就凑上去搭话。
“两日来还没有请教老人家姓名。小子名叫百里漠北。”
“嗯。你叫我沈道长就是了。”
“真巧了,我师父也姓沈。真是缘分啊!哈哈哈……”
“少套近乎,我一个扫地的哪里晓得你师父姓甚名谁。你小子不听老人家我的良言,看见你就知道是个没福气的。”
“呃……沈道长,何必如此气恼呢?我只是没什么去处,暂时确实不考虑脱离山门。反正我不走,还有人帮您扫地,您何乐而不为呢?”百里漠北苦笑着说。
他认定了,这老头儿必然是金庸老先生笔下的扫地僧一类的人物,高人有些古怪的脾气也正常,百里漠北根本没往心里去。
“哼。我看你啊,是心里憋着主意吧?算盘打的山响。”
“哦?您老人家还会他心通之类的功夫不成,连在下的心思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百里漠北笑眯眯的反问。
“放屁!那佛门老秃驴的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谁看的上……我不知道你想啥,看你脸上就写着算计罢了。”沈老道反应过来自己漏了陷,又找补了两句。
“就知道您老人家不是一般人,在下有些好奇,您会不会武道?”百里漠北见挖坑成功,连忙打蛇上棍追问到。
沈老道知道自己刚才一句话漏了怯,这会儿再想装模作样是行不通了。
“你这小子,难不成是属狐狸的?怎么如此狡猾……你想学武啊,天资不够。”
百里漠北却说:“可是小子听闻,武道人人可学。再者,小子不为有多高的成就,只为有份自保的能力。”
“呃……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你如今年岁也不小了,习武都是从童子功练起,你起步太晚,只怕事倍功半,得不偿失。”沈老道状似好言相劝道。
“不求力擒虎豹,但求延年益寿。”百里漠北郑重的说道。
沈老道见他坚持,无奈长叹一口气,“哎——好吧!小子你听好了,习武之事,无有一步登天,你基础薄弱,只能先练些养生拳。再配合上药浴,伐毛洗髓、重塑筋骨,方能算是入门。你若真心想学,明日天刚擦亮,就要来老君阁前随我打拳,我只练,不教,能学到多少是你的事。这药浴的方子,待会儿让长生给你抄一份。”
百里漠北闻言大喜:“谢道长!”
转回青竹峰处。沈玉衡和沈竹结束了早上的课业,两人正凑在一起打坐。
沈玉衡心思不定,迟迟不能静心凝神,沈竹听得师父不规律的呼吸,也睁开眼。
“师父啊,你这是做什么啊,打坐都不定心?”
沈玉衡苦笑:“自然是担心你师弟。”
沈竹翻了个白眼:“师父,不是我说你,你怎么对这个刚进门的师弟这么关心啊?他一不俊俏,二不强大,三不富有。拎水都费劲儿的家伙,我是真的好奇,你整个弱鸡进师门,这不是闲的吗?”
沈玉衡听了,伸手屈指敲在沈竹脑门上:“你怎么说你师弟呢?”转而幽幽的叹了口气,又说道:“我开峰的时候,掌教大师兄为我卜了一卦,本以为是普通的一卦,没想到雷击龟壳,天降密文,上书‘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遇之,则难回首。’我和你师伯只参透这前半句,大意指一个人,和我这青竹峰有大因缘,造化在这里。只是这最后几个字,我与你师伯一头雾水,不知是好是坏。
你师弟是楚国在燕国的人质,正应了池中金鳞;虽然他这毫无修仙的根基也令我百思不得其解。总之卦象天意落在他身上,由不得我不关心呀。”
沈竹瞪大了双眼,一脸不敢置信:“就他?还化龙!我的妈呀,我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师父啊,你那卦象说是我都更可信好吧。”
“别闹。”沈玉衡白了沈竹一眼,“我养你这么多年,你什么样子我还不知道?你能筑基都是我教导有方,肯定说的不是你。”
“嘿……我这个暴脾气,师父你瞧谁不起呢,赶明儿我就凝金丹,让你这青竹峰改姓你信不信?”
“你翅膀硬了是吧?还给青竹峰改姓?你不也姓沈?”沈玉衡没好气的说。
“哦,嘿嘿,倒也是哈……”
师徒俩笑闹间,就听见百里漠北的脚步声,二人都是六识敏锐的仙家修士,收敛了笑闹声。
没一会儿百里漠北走到院外,正要推开自己房间吱吱呀呀的老木门,就看见沈玉衡走出了房门,对着他问道:“漠北,午饭可吃了?”
百里漠北对师父还是尊敬的,拱手说:“尚未。”
“正好,一起吃饭,我和你师姐都在等你。”
百里漠北只得跟了过去,饭桌上,三人相对无言,吃过了粗茶淡饭,百里漠北主动收起碗筷要去洗漱。
想起了沈老道给自己的药浴方子,停下脚步问沈玉衡:“师父,有件事情还得麻烦您……”
沈玉衡好奇的问:“什么事?”
“有个药浴的方子,有些药材徒儿闻所未闻,敢问何处才能寻到?”
“哦?拿来我看看……唔,这都是些寻常灵草,咱们药园有一些,剩下的几样倒是得去观里拿……问题不大。”沈玉衡接过百里漠北递过来的药方,大包大揽的说:“这你就不用管了,为师自然会给你准备妥当。只是你要这些要做什么呢?”
百里漠北就把沈老道教拳的事说了一遍。末了,问道:“师父可认识那扫地的道士?”
“呃……不认识。说不得真像你说的是个隐士的高人呢?毕竟我青城乃是道门第一山,传承千年,有一些隐世不出的高人也不奇怪,你说是吧……”
百里漠北不疑有他,只当老道士是中的扫地僧。
毕竟就连少林寺的僧人也不知道有这么一位大佬在默默扫地,类比到青城山也没啥奇怪的。
“哦,对了,若我学武误了午饭的时辰,师父师姐就不必等了,我自己有些冷饭就足够了。”百里漠北补了一句。说罢就回房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百里漠北就早早的起床来,因为老道说天亮就必须到老君阁前,百里漠北担心路上耽搁了时间,便早早的出发了。
外边天空是暗蓝色,借着没完全散去的月光,倒也看得清脚下路,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的向老君阁走去。
等到了,月亮也刚刚休息去了。
百里漠北到的早,倚在汉白玉栏杆上,平定着刚刚爬山的气喘吁吁。
眼见露台下云海翻腾,万籁俱静,心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震撼与豪气,只觉得抬手似乎就能摸到天穹。
极目远眺,万里河山尽收眼底,正所谓山高人为峰,站在这里便是一览众山小。
唯有此时,他才觉得内心宁静,一心沉浸在绮丽风光中,再无半点杂念。
休息了一会儿,一想到一会儿要学拳,他觉得应该先热热身。可是要做什么热身呢?总不能做广播体操吧。
忽然他想起,曾经在公园里见过老头打太极拳,在这巨大的太极球前,似乎打一段更应景。
没做多想,站了个不算标准的桩,就开始打起半生不熟的太极来。
他没有学过太极拳的架势,只是随心所欲的打,从人人耳熟能详的“野马分鬃”开始,兴之所至,打到哪里就算哪里。
让人看见肯定要笑话的不伦不类的太极,什么“白鹤亮翅”、“揽雀尾”、“如封似闭”不按套路,信手打出,如孩童玩闹一般,只顾酣畅乱打。
他却不曾见,背后太极球熠熠生辉,光芒远胜繁星,老君阁内,青牛甩尾,鼻间喷出一道五彩之气,牛背上的泥塑老君脸上更是笑逐颜开。
打到兴起,百里漠北更是闭上双眼,一改柔打,使起了太极炮锤,诸如“撇身捶”、“进步搬拦捶”、“肘底捶”、“掩手肱捶”等等。
老君眼见着更是得色,拍了拍青牛脑袋,似乎说了什么。
这边百里漠北进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只觉自己身体说不出的畅快。好似遨游云海之间,精神澄澈,漫无边际,任意发散。
不知不觉,在他飘飘欲仙之际,忽听得耳边一声炸雷,吓得他猛睁开双眼。
原来是背后的不知材质的太极球咕噜噜的掉了下来。
“呼……吓死我了。”百里漠北长舒一口气,还以为天落惊雷,没想到竟是此物。
可是这玩意儿怎么看也不像是山风能吹动着掉落的物件吧?
百里漠北心下疑惑,走到跟前试着推了推,没成想那双臂环抱大小的太极球竟然像纸糊的一样,一推就有了动静。
百里漠北心想,这怎么是个样子货?难不成方才的巨响不是这东西掉在地下发出的?
他俯身将太极球抱起来,感觉轻若无物。再看其落地的地方,黑色的玄武纹地砖也是毫发无损。
看来确实是晴天霹雳了。这么想着,百里漠北将这太极球原封不动的放回远处。
他却不知,这太极球乃是老君的遗留器物,脚下的黑色地砖,是真正的玄武背壳!自老君登仙后,这太极球已经六百年没动过了!
随着第一缕天光亮起,沈老道和小长生的身影出现在了山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