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漠北一转头,瞧见沈道长居然凌空向自己飞来,心中大骇。方才不知被用了什么招数,竟是丝毫没有抵抗的说出了心中所想,已然将这貌似天仙的女道士当成了邪门歪道,这会儿要是再被抓住,还不得被扒皮抽筋、敲骨吸髓了?
“哎,公子留步……别瞎喊!”沈道长飞身将楚漠北双手反剪,用膝盖顶住后腰,一用力将楚漠北压在身下,“贫道方才见猎心喜,对公子确实有失礼之处,但绝无歹意,你莫要胡乱叫嚷,污蔑贫道。”
楚漠北两条腿跑不过在天上飞的,在地上胡乱挣扎,但奈何凡夫俗子,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体力实在是不堪入目。平白弄脏了衣袍,也难以挣脱铁钳似的双手,只觉得身上有万钧重的大山,只好说道:“晓得了,晓得了,快放开,腰要断了!”
沈道长这才有心四下打量,看见那两名挑夫目瞪口呆,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为何刚才相谈甚欢的两人,一转眼的功夫就闹成了这样,小沈道长也疑惑的往这边看来。
当下闹了个大红脸,急匆匆的起身,向茶摊方向理了理道袍,说:“呃,一场误会,各位不必多心。”
转身将楚漠北拉起身来,又是道歉:“公子,是贫道失礼。我习有《太上感应篇》,能知人心声,望气术。见公子身有紫黑二气,又闻妄语声,一时间难以自持,想听听你的心声,一为化解你的劫难,二来你与我道门有缘。还请勿怪!”
楚漠北抬手转转自己的肩膀,缓解酸痛,闻言也是一脸古怪,心想:这仙家手段未免也太强横了些,望气一说难以理解,这听人心声岂不是自带测谎仪?
“那道长,敢问我这气色,作何解释?”
“黑气乃是死劫,紫气自是贵气。黑中带紫,说明九死一生。公子从城中来观里,正应了这气色,想是逃过大难,当入我道家之门。”沈道长一脸严肃的详细说给楚漠北听。
“方才听公子吐露真言,更是印证了我的想法。而且实不相瞒,”沈道长一顿,似乎不知接下来的话是否应该说。
楚漠北也顾不得腰间的酸痛,说:“请道长指点迷津!”
“……好吧。我青城的老天师,乃是掌教,另两位天师俱前往大唐山海司轮值,教中事务一应由老天师代为处置,缩地成寸这种大法术,用一次少说也要耗费师兄四成法力,若是无事也罢,可万一有妖魔攻山,就难免会力不从心,所以你想走,大抵是走不成的。因为老天师身担掌教职责,是不会答应的。”
沈道长话音未落,远远的燕无缺就小跑了过来,似乎是正要来验证此话不虚。
“老弟!老天师不见为兄,这可如何是好……”燕无缺声音不小,在场的大家都听见了,楚漠北脸色一青,暗骂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燕无缺跑到近前,一看楚漠北衣袍脏乱,边上站着一个如花似玉的道姑,也闹不清是个什么状况,拉了一下楚漠北的袖子,小声问道:“这什么情况?你被打了?”
楚漠北心中烦乱,也不想解释。转头看向沈道长:“道长,你既然能对我说这些,想必也有办法帮我消弭此劫。不论你有什么条件,大可以说出来,我大难临头,自然不会推辞。”
沈道长心下大喜:“我看你是有修仙潜力的,可愿拜我为师,我自然会给你一个新的身份,你且先在青城山上躲个一年半载,待风头过去,再做打算如何?”
楚漠北楞了下,合着说了半天,这道姑竟是起了收徒的心思?只觉的之前受的罪有些莫名,你早这么说我不就答应了!
沈道长见楚漠北没开口,也是有些沉不住气,说:“拜我也不算亏待了你,掌教老天师乃是我大师兄,我也是青城三山三十六峰——青竹峰的峰主,虽然开峰时间尚短,但不日就能……”
楚漠北闻言一笑:“师父怎么不打自招,这些话可不像是对徒弟该说的。”
“我这不是怕你事后反悔……等等,你叫我什么?”沈道长似乎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师父在上,徒儿有礼了。”楚漠北深深一个鞠躬,“如今我危在旦夕,不拜您为师,怎么保住我这条小命呢?”
“哦,是……”沈道长倒是没料到楚漠北如此洒脱,这会儿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呃,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我们先上山再说?小竹!牵马上山……”
几人停在山间石板路上,沈道长率先开口:“我先介绍一下,我姓沈名玉衡,是青城第二十四代传人,也是第三十六峰的峰主。你师姐是我少年时在燕楚边界一个破败村庄捡回来的,因为身边也没有什么能证明她身份的东西,我就让她跟了我的姓,单名一个‘竹’。你既然入了我门下,不说更名换姓,起码短时间不能用现在这个名字了,日后被有心人知道了,难免惹来麻烦,我听说你们楚国有大姓‘百里氏’,你看……”
楚漠北苦笑,他自然知道,他现在就是一个逃犯,若还是用旧姓名招摇过市,容易惹人联想。“这是自然,那我先谢过师父赐名,以后我自称‘百里漠北’。哦,对了,我旁边这位是燕国礼部侍郎次子,燕无缺。是位谦谦君子,与我情同手足,是我的好兄弟,之后若是想来山上寻我,还请师父给个方便。”
燕无缺没想到自己也能跟着上山来,一听这话,连连摇头:“我看你我日后还是少联系的好,免得有人从我这里得知了你的下落。”
沈玉衡闻言看了燕无缺一眼,心想这个人还挺受新徒弟的认可的,便从马背上的包袱里取出一枚青玉小剑,不过三寸长短,顺手抛给了百里漠北,“这是我青城的传信玉剑,你若有要事联系漠北,就写信附在剑上,它自会替你传到。你二人待会儿各滴一滴血在剑尖,它认主,若是别人擒获了便会自毁。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百里漠北接过小剑,先冲自己指尖扎了一下,将血抹上,又递给了燕无缺,说:“老燕,我很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这些年承蒙你的关照。朝堂之上暗潮汹涌,诸侯国无道,削藩已成定局。这时节正值风雨飘摇,若是能和平解决倒也罢了;若是真闹到刀兵四起,你可得机灵点,别跟着大唐做对,燕国这个破船没必要死坐着不下。我就你这么一个兄弟,可别让我给你收尸!”
燕无缺接过小剑,也是用力一扎,“放心吧你,我又不是他燕国的大臣。我拿不准的事儿自然会问你,你打小就聪明,可得给我拿主意!真好啊,你现在还有修仙的天赋,那天真成了一品陆地神仙,可记得给我延点寿命啊!”
两人相视一笑,齐声喝到:“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说罢,燕无缺转身顺着来时路下了山。
沈玉衡没有出声,沈竹倒是饶有兴趣的出声问道:“诶,小师弟啊,你这朋友看起来倒是君子,怎么和你这种滑头做了兄弟啊?”
百里漠北汗颜,“师姐话说的没道理,先不说我怎么就滑头了,就说做朋友自然是将心比心,老燕对我从无所求,比我的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还要纯粹,这样的人我不与其做朋友,那还要找什么样的来做朋友呢?”
沈玉衡听完开口:“你倒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小竹,别逗你师弟了,今日起大家就是同门,漠北要是有疑惑,还得你这个做师姐的多教他才是。”
沈竹撇嘴:“看这师父,有了新人忘旧人了。师弟奸猾似鬼,还要我来教吗?”
沈玉衡一瞪眼,笑骂道:“大胆了你,还敢调笑为师不成!”
百里漠北看着名为师徒实为母女的一对大小仙姑,心下也颇为喜悦,毕竟自己算是脱离樊笼,跳出火海。当下心思也活络了些,开口问一些疑惑:“师父,不知你是何等修为,竟能如此神奇?”
“哦,我倒是忘了,你还对修行一窍不通来着……等到了主峰我给你找些入门的书籍来,这几日你慢慢消化。”沈玉衡一拍手,似乎刚想来这个弟子还是个新手。
没一会儿,就到了青竹峰的地界。一路上百里漠北也听从小在青城山长大的师姐沈竹讲解了一番。
原来这青城山不是一座山,而是连绵山脉的名字,青城派作为道家一大分支,在这里定下道场,遂命名为“青城山”。
青城山分三山三十六峰,峰峰有主,师父沈玉衡乃是仙道七品“金丹期”的大修士,获得了青竹峰的支配权。只不过师父晋升时日尚短,峰里没有什么弟子。
虽然百里漠北还是疑惑,这仙道七品是什么意思,金丹又是什么意思。但是进入半山腰,远远的瞧见几间瓦房,简陋至极,不由得呆住了,这跟自己想象的可不一样啊!
看着小徒弟的呆样,沈玉衡不好意思的说:“呃,毕竟为师开峰时间不长,条件简陋,漠北你就忍忍,先将就将就……”
百里漠北一头黑线:“师父,你跟我说句实话,你这个开峰时间尚短,到底有多短?”
沈玉衡悻悻的竖起一根手指。
百里漠北眉头紧皱:“一年?”
沈玉衡不说话,还是举着一根手指。
百里漠北倒吸一口冷气:“一……个月?”
沈玉衡羞愧的低下头,声若蚊呐:“一天。”
百里漠北差点一口气背过去,片刻后,“你这个坑货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