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得隐秘的兴奋没有持续多久,因为路遥发现了一个无奈的事实,他出不去了。
手机半个信号也无,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陪伴他的,除了始皇帝的遗留,就是那逝去数千年的孤魂。奇怪的是,这里的空气,并没有因为路遥的到来减少半分。
拧干湿透的衣服,吃了一些肉脯,寒冷有些减弱,却仍然是透心的凉。
冰冷与炎热一样的难熬,心神交战之后,路遥决定爬进中央的大鼎,因为里面有一件衣服。
如果能活着,没有人想早早死去,尽管人生有那么多的无奈。
盯着那件黑色的袍子许久,路遥始终不敢将它穿在身上,目光游移之际,他在鼎底发现了些不同。
有字,在一圈铭文中间有两个古字,那两个字他认识,九州。
所有的猜想似乎得到了证实,路遥对那一捧黑土,那一件黑袍,有了打心底的戒惧。
那不会是始皇帝的龙袍吧?不过上面并没有龙,应该不是。
最终,彻骨的寒冷战胜了恐惧,路遥穿上了那件黑色的袍子。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穿上黑袍之后,寒冷的感觉消失一空,心神也格外的清明。
不过有时候心清目明也不是好事,远不如混沌无知。
就像现在,路遥眼睁睁地看着那捧黑土流入了袍子之中,似是受到了某种牵引。
有鬼?!
还没来得及害怕,更大的变故发生了!八尊大鼎光华闪亮,里面的宝石消耗一空,八鼎同时向中央撞来。
来不及惊叫,九鼎便合为一体,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而这时,九州鼎拔地而起,穿过了水幕,没入了夜空。
升天了!路遥满嘴苦涩,如果不是梦,那么那个蓝色的水球已经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这该死的清醒,让他不得不睁大双眼直面恐惧。
神仙?妖怪?外星飞船?这到底是啥?为何除了急速的嗡鸣,里面是如此的安稳?
我的天呐!那是什么?光不是沿直线传播吗,怎么这里是弯的?
为何光到了那个黑乎乎的地方就不见了?尼玛,该不会是黑洞吧!
黑暗中好像充斥着混乱的电波,嗤嗤啦啦的响个不停。
路遥眼前好像出现了一个个逝去的历史片段,深入脑髓的疼痛过后,一切归于了平静。
大梦似幻似真,而关于梦境,有着许多的传说。
有一种传说尤为神幻,每一个梦中的自己,都是一个曾经的你。
不知过了多久,路遥悠悠醒来。
冰冷的海风,咆哮的海浪告诉他,这是海边。
难道是梦?可如果是梦,身上这古旧黑袍是哪儿来的?
空气清新的不像话,每吸一口,心神就清明一分。
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了乌有,除了身上的袍子,怀中的针,什么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脑中的嗡鸣一刻不停,路遥清醒感觉到它的存在。
身上没有一处不在酸痛,一点气力也无,除了眼睛能看见天空中飘渺的云气,他和一个植物人没有两样。
或许真的是梦,我睡着了?不过是梦的话,是感觉不到疼痛的吧?
混乱之际,眼前出现了一张稚气未脱的脸。脸黑黑的,眼睛大大的,是个小姑娘。
小姑娘脸上满是疑问,路遥同样迷惑不解,因为她的发饰和衣服是那么的奇怪。
倏然,面孔消失,耳边传来了声音:“阿爹!这里躺着一个奇怪的人!”
一个满面沧桑的糙脸汉子出现在眼前,眼神非常的疑惑,询问道:“小兄弟,你是谁,为何躺在这里?”
路遥眼神慌乱,有口难言,心底暗自揣度:真的是梦?记得睡觉的时候,有的时候就是说不了话。
见路遥不吭声,小姑娘有些着急。
“阿爹,他是不是受伤了?咱们要不要救救他?”
汉子犹豫再三,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可能伤得太重,说不了话。也罢,救人一命算是积德,先把他背回去。”
疼痛让路遥冷汗直流,伏在汉子背上,视野陡然一变,他看到了些不一样的景象。
迎着夕阳前行的小姑娘,身上的衣装非常奇怪,类似于古代的袍袖服饰。
而那依稀可见的村落,也和印象中有着巨大的差别。屋顶青灰,墙体由圆木石块堆砌。
见过一张张围观的脸,路遥终于躺到了一张铺有毛皮的床上。
身上的疼痛,让他对这个梦的真实性产生了质疑。
鲜香的鱼汤,甘甜的清水,让路遥恢复了些气力。喉头耸动,想要说话,却是不敢妄动。
万一这不是梦呢?万一这扯淡的一切都是真的呢?
日升月落,日复一日,路遥觉得这个梦有点长。
让他恐慌的是,一段时间发生的种种,他一件都不曾遗忘。如果是梦,这很反常。
小姑娘有名字,叫海丫。
除了陪阿爹外出劳作,给路遥喂些吃食,就是絮絮叨叨陪路遥说话。
或许,孩子都喜欢听故事,也喜欢讲故事。
不过海丫讲的故事,却是与众不同。除了听都没听过的民间典故,还有一些山精野怪,高来高去的神仙传说。
莫不是真的穿越了时空?遥不可及的黑洞是时空转换的门户?
身体渐渐恢复,除了脑中的嗡鸣,一切似乎都变得正常。
又是独自一人的时候,路遥尝试着开口说话。
“这是哪儿?”
声音清晰发出,路遥吓了自己一大跳,直接坐了起来。
“你醒啦?”
小黑丫头突然闯了进来,路遥张口无言,点了点头。
海丫欢欣鼓舞,连蹦带跳的跑了出去。
“太好了!我去告诉阿爹!”
路遥惊异双方类似的语言,如果穿越了时空,到了另一片世界,为什么语言是如此的相像?这真的不是梦?
汉子回来的很快,将手中的渔获递给海丫,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是谁,来自哪里?”
多日的照顾,路遥肯定这父女俩是好人。但是他还有许多的不确定,只能编织一个半真半假的谎言。
“我叫路遥,来自哪里,真的记不得了。”
“莫不是受伤摔坏了脑子?该不是城里来的吧?”
汉子脸色阴晴不定,看着海丫期盼的眼神,心中有了计较。
“也罢,看你不像歹人,暂且住下吧。什么时候记起来了,或是家人找到你了,你再离开。”
见阿爹松了口,小姑娘喜笑颜开,拉起路遥的手,就往屋外走去。
“嘻,躺了这么久,我带你出去看看吧!”
过了这么久,尽管路遥不想承认,但他已经明白,自己的确穿越了时空,来到了这个未知的世界。
落魄的过去,有留恋,却不是很多。唯一的遗憾,是与终南山上的老人一别两重天,今生怕是再难相见。
苍茫的大海,世间遗忘的小渔村,迎来了一个本不属于这里的人。
浪打金沙,鸥鸣清渚,渔歌飘扬,海风吹拂,说不尽的安逸祥和。
说是村落,其实只有几十户人家。不过麻雀虽小,却是五脏俱全。
在海丫的引领下,路遥见过了不少人。
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个铁匠,一个教书先生,一个垂钓的老人。
让路遥无法招架的,是一个叫海大妈的妇人。
“像我这把年纪,还如此风韵犹存的女人,不多见吧?哈哈哈......”
说是大妈,也就三十出头。那火辣辣的眼神,看得路遥浑身发痒,一双手感到无处安放。
海丫家里多了个落难的人,并没有为这里带来多大的改变。村民由最初的好奇,到平淡,最终熟稔了起来。
路遥心中满是疑问,可他不敢说出口,言多必失的道理,他懂。
或许是这里的食物太好,路遥觉得自己的体质强健了不少,力气也大了很多,他也能帮着海丫父女做一些事情了。
看着海丫背着那个大鱼筐,路遥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那该有百来斤吧,那小小的身躯怎么有那么大的力量,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一切似乎尘埃落定,走是走不了了,路遥产生了认识这个世界的欲望。
海先生是个和蔼的中年人,他从不外出劳作,只是负责教孩子们识文断字。
作为报酬,就是渔民们收获的鱼获。
每天半日,是那七八个孩子难得的安静时光。
在海丫的纠缠下,路遥也成了孩子们的一员。当然,报酬不能少。
这里的文字类似古汉字,却是更加的繁琐。路遥本以为会很难学,可结果却让他出乎意料,简直是手到擒来,让人莫名其妙。
海先生出生在渔村,生活在城里。家人亡故后,回到了这里,远离了喧嚣。
他和终南山上的那个老人境遇相似,让路遥有了些亲近之感。
“海澜城没听说过有姓路的人家,你或许不是那里来的。”
路遥作苦恼状:“先生,我脑子里嗡鸣不断,什么都想不起来,你能说说周遭的环境么?”
“天下有多大,我不知道,我的眼界也没有多宽,只对这一洲之地有所耳闻。”
这是一个叫遨来洲的地方,遍布山川沟壑,河海湖泊。
这里大城有九,村镇繁多。
遨来洲地域广大,却不成国,有遨来城下辖的武道宗族维持一方的安宁。
路遥明白,这是一个与科技脱轨的地方,衍生了自己的文明,开始对将来忧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