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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灯会(下)

    看到潘虎出现在诗会,赵楠暗忖,我怎么把他忽略了?

    赵恒之所以能成功避开皇城司和锦衣卫的层层监视,原来是靠潘仁美这颗暗子。

    想当年,神仙山一战,赵楠与潘仁美斗智斗勇,用计逼潘帅写下反书,令他败走麦城,宋太宗怀疑潘仁美里通外敌,将其革职,一撸到底,流放他回乡隐居江湖,永世不得出山。

    宋太宗布局的这颗暗子,现在被韩王启用,巧妙瞒过了众人的眼睛。

    不论韩王府的人到偏僻闭塞的乡下,还是身处乡下的潘家人到吐蕃、再绕道天竺,这些微不足道的因素都会被锦衣卫的情报网忽略掉。

    隐秘的潘仁美父子,也就理所当然的成为韩王府与天竺之间狼狈为奸,互通音讯的桥梁。

    原来如此。

    等赵楠理清思路,第二题诗词的题意已经呈现在画轴之上:词愁、诗痴。

    通篇要求只有两个字:愁与痴。一词一诗,可谓言简意赅,乃诗词赋中的极简主义。

    敌我已明,赵楠当仁不让。提笔龙飞凤舞,收笔墨过留香,一气呵成。

    寇准将诗笺直接递给了冷嫣然,她凝神静气观看,不禁念出声来:

    《愁·词一首》

    赵楠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痴·诗一首》

    赵楠

    “一缕清风几丝愁,一滴雨露度春秋,一帘幽梦镜中花,一丝细雨望天涯。”

    “一抹斜阳映黄昏,一念你人方知深,一见倾心终不悔,一生只等一人归。”

    冷嫣然声情并茂,读完久久回味,珠泪滚下脸颊,这一刻,显然她已化身愁女,痴痴地仰望着悬在高空的那一轮明月……

    正搜肠刮肚寻找范文的韩王,闻听此诗此句,心里明白他已经输了,颓然推开纸笔,低头沉默不语,不再做无谓的对抗。

    画轴再度缓缓伸展开来,释义一如题目般简约:

    愁,怎一个愁字了得!

    痴,一生无悔,等你归来!

    现场的文人骚客,手抄口诵,已经忘记了欢呼,忘记了鼓掌喝彩,一门心思都沉浸在诗词里,好像再也走不出愁与痴的意境……

    第三题题意缓缓展开:贺新朝。

    赵楠下笔如飞,似行云流水,却一反常态,偏离了主题,把新朝描写成了惨烈的沙场。

    寇准接过诗笺,先是一愣,便马上释然,知恩师要出手教训这些卖国求荣之徒了,随即转呈给了冷嫣然。

    她满心欢喜,当然以为是又一首传世之作,小心接过诗笺,谁知张口只念了一句“杀尽西北百万兵”,便戛然而止,独自在风中凌乱……

    懊恼的韩王正无计可施,忽闻此句,好似一个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又好似一头残暴的恶狼嗅到了血腥味,瞬间变颜变色,对赵楠发起攻击。

    赵恒一把夺过来冷嫣然手中的诗笺,深吸一口气,中气十足大声吟道:

    “杀尽西北百万兵,

    腰间宝剑血犹腥。

    贼寇不识英雄汉,

    只管哓哓问姓名。”

    吟罢,他直呼:“反了反了!赵楠,你头顶天下第一才子的桂冠,久负盛名,此诗却驴唇不对马嘴。你非但不感恩新朝,还故意把朝廷抹黑成一个杀人成性的好战分子,本王问你,该当何罪?”

    一直藏匿在台下暗中观察的李沆,他身着粗布衣服,混杂在人群中,鼻子轻哼一声,自言自语道:“赵楠,你真可谓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尽管你掌管的雄兵何止百万,此时只怕任谁也救不了你,你一死,天下仍是韩王的!”

    “太傅,你离帝师仅一步之遥啊!赵楠虽名震天下,但他手无缚鸡之力的软肋终究还是被我们拿捏得恰到好处。”他旁边同样身着老百姓粗布衣衫的王旦附和道。

    “是啊!他平日依赖展昭护身,靠穆桂英带兵打仗,今日却仅仅带了一个管家在身边。寇准呢,也是书生一个,也同样白给。这下就轮到韩王大显身手了!”李沆显然是收集了大量有关赵楠的情报,分析得头头是道。

    “自作孽,不可活!我们只一心看戏便是。”

    多数人这时方回过神来,皆惊诧不已,倍感疑惑,如此之快的反转,也太不可思议了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楠云淡风轻道:“本公子情知文不对题,也深知上元灯会吟诗作赋之际,这字里行间的确杀伐过重,血腥恐怖,与当下的宁静祥和格格不入。”

    “好!果然是一条敢作敢当的好汉。”韩王用力拔出腰间的佩剑,抢过话茬道,“上元之夜你公然写反诗,藐视朝廷,还叫嚣你是英雄好汉,你先问问我手中的宝剑答不答应,看剑!”

    “哈哈,好戏,好戏连台。”寇准正欲起身出声阻止,坐在他身后的管家贾如拽了一下他的衣袖,制止了他,还让他看好戏。

    危险逼近,赵楠本能一闪避开。

    台下人看得真切,忙连连惊呼“好险!”

    赵志英姐妹更是揪心不已,大气也不敢出,唯恐赵楠有一丝闪失,毕竟和当初赵楠出手打伤自家的护院有所区别,赵恒自幼受名师指点,武功深不可测,况还有宝剑在手。

    “韩王,想展示你文能安邦,武能定国的经世之才,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如果百招之内能斩杀我,你勾结天竺之事一笔勾销。反之,旧恨新仇一起算,今天就是你的末日。”

    潘虎暗自窃喜,他深知赵楠出手一招致命,但潘虎只能怪他自己学艺不精,为报当初断臂折腿之辱,他便投靠了自幼就喜欢舞枪弄棒的韩王,寻思着今日终于可以一雪前耻了。

    韩王暗忖,真是天助我也,苍天有眼哪!父皇,你的牢狱之灾不日可除,孩儿今日定手刃赵楠,为您老报仇!

    韩王凝神静气,内力倾注剑锋,手腕挥动,幻化出数道寒光,将赵楠团团围住。

    刚才一击,被赵楠轻易化解。这次,出手就是杀招。

    外人眼里,几乎是不可能避开的,冷嫣然吓得脸色煞白,不知所措,赵志英姐妹俩当即闭上眼睛,不忍直视。

    空气都是紧张的。

    赵楠冷笑一声,不再躲避,而是循着剑锋,飞身进入剑阵,与宝剑平行旋转,赵恒顿时失去目标,惊惶收手。赵楠翩然落下,已在他的眼前。

    赵恒见剑法剑阵根本奈何不了赵楠,登时恼羞成怒,后退两步,竖起手中之剑,左右画弧成圆形攻击,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赵楠足尖轻点,冲天而起,瞬间就立在了赵恒身后。

    “林黛玉”的小丫鬟咯咯笑道,“看把你们紧张的,一个个比韩王还失魂落魄的。”

    咦?韩王失魂落魄?

    她们一听话茬不对,睁眼偷窥,哇塞!什么鬼?此时不是应该赵楠浑身是血躺在地上吗?怎么成了韩王独自舞剑自嗨?

    难道,这是友情比赛,友谊第一?还是排戏现场,拿错剧本了?

    良久,台下的人方缓过神来,你一眼我一语评论道:“听说韩王闻鸡起舞,习武不辍,今日怎么了?手持武器与他人空手对阵,甭说伤害了,就连对方的衣角都碰不到。”

    “我严重怀疑韩王的文治武功只是炒作而已,换成秀才我,大不了也是这样的结局。”

    “韩王手中之剑莫非是假的?轻飘飘像纸糊的,要不就是他根本就不懂武术。”

    “诗词不行,剑术还感人。传言上马能战,下马能治,原来是以讹传讹,不学无术,唉……”一时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站在赵楠的角度,他的动作无非是跳跃腾挪,在别人眼里却是光、是电、是一袭飘逸的影子。眼花缭乱看不清,根本无法捕捉,更别提刺中。

    还是那句话,赵楠也纳闷,他如何做到的乾坤大挪移,他也不清楚,这是他身上的一个未解之谜,他唯一知道的,逢灾难当前,总能化险为夷。

    混迹在百姓中的李沆和王旦闻言,脸上挂不住了,不是韩王无能,是赵楠太快了。

    “失策啊,”李沆低叹,“我们的情报有误,才致今日惜败。”

    “我相信,没人能料到,此子诗词造诣之高无人企及,功夫竟也如此高深莫测,与文武双绝之人为敌,是我们预判的重大失误,不知太傅可有挽回的余地?”王旦安慰一番。

    “当然有,不过……”李沆捋了捋胡须,“需要推倒重来。”

    说完,他与王旦匆匆离开。

    “你……”赵恒仿佛眼前出现了错觉,一改往日的沉稳与风度,惊惶道,“你是人是鬼?”

    “你说呢?”赵楠眼神凌厉,直逼赵恒,反问道:“你是人是鬼?你是北宋朝廷的王爷?还是勾结天竺人,欲图谋不轨的鬼?”

    “……”

    赵楠沉声道:“你行悖逆之事,反而血口喷人,倒打一耙,诬陷他人,可见你不知悔改,也是一条道走到黑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