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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小风波

    钟声悠扬。

    立秋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窗外黑黢黢的,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

    刘春花在门外呼唤道,“立秋,起来修炼了!”

    “哦”了一声,立秋慢慢清醒。这儿不是靠山屯的土地庙,而是四明洞天的洞府。现在他已走出山村,但能不能修仙,要看这几日可否入门。

    慌忙穿上昨天新领的蓝色长袍,看了一眼蹲在几案上睡觉的鹦鹉,想了想并没有叫醒它。它羽毛紊乱,头顶上还插着几束草根,想必昨晚苦练飞行,身体非常疲惫。

    刘春花颇为兴奋,只是为立秋理理了几下炸毛,就急忙忙地拉着他来到空地之上。

    大石上立着一位娃娃脸的修士,颇有兴味地盯了一眼匆匆而来的两人。他已听贺长老说起,内门新来了一个纯灵根的弟子,还有一个无灵根的混子。

    看人齐了,他并没有废话,说了句“上山”,就跳下大石,当先而去。

    山道蜿蜒,但很平坦,可见经常有人走过。黎明前最为黑暗,立秋跟着众人的脚步,虽是上坡,却也并不难行。

    一柱香时间,就到了山顶草甸。

    娃娃脸教习,走到刘春花面前,“我是你们的教习赵明。练气后期之前的弟子,都由我教导。不过,前几日你先随外门新弟子一起修炼。柳教习讲解功法更为详尽。入门以后,我会尽心辅导与你。”

    刘春花清脆地答应一声。

    赵教习又看了一眼立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摇摇头,负手而去。

    这是几个意思?立秋虽然明白,他也应该随刘春花去找柳教习。但他知会自己一声的兴趣都没有吗?

    问题应该出在自己的灵根上。在赵教习看来,毫无培养价值的弟子,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口水。

    自尊心好伤啊!

    立秋想起了昨天主动辍学的那两个青年。如果自己离去,估计不会有人稍加阻拦。只是,自己现在却无法一走了之。无论如何,也要等飞熊真人寻到洞天,待它魂魄复原,将躲在紫府中的紫东来揪出来。

    刘春花看他闷闷不乐的样子,笑着将他拉到了一旁。咬着他耳朵说道,“你第一次去学堂听课时,汪小胖他们是如何对你冷嘲热讽的。若不是坚持下来,就不会有先生视你为亲传弟子的后续了。”

    立秋不愿她担心自己,勉强一笑,“那天在学堂,并没有看到你呀。你有千里眼还是顺风耳?”

    刘春花狡黠一笑,“我的心在你身上啊。”

    立秋玩笑道,“好吧。我明白了你的意思。你是告诉我,我的强项是死记硬背。回头我还是要去找先生。”

    虽是玩笑,也是为日后离开这里做个铺垫。

    刘春花玉手向他腰间拧了下去,“敢离开我!”

    “不敢不敢!姐姐快松开。”

    正嬉闹间,柳教习带着一群新弟子,也爬上了草甸。他们住在山底,上山的距离更远,加上体力远不如内门弟子,很多人累得弯腰喘气。

    柳教习负手而立,等大家将气息调匀。

    何有后和立秋一样,也经常在山坡放牛,这段山路不在话下。这时看到站在一旁的立秋,上前问道,“给你补发玉牌了没有?”

    还没回答,喘着粗气的汪小胖揶揄道,“他根本没有灵根,难道要发给他一面透明的玉牌吗?”

    这时,内门中有一位比女孩更秀气的年轻弟子走出人群。扬声问道,“没有灵根,是谁将他带回山谷的?”

    柳教习忙走过去,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他听完恨声说道,“马瘦毛长,人穷志短。”心中暗想,洞主为了得到布施,全没了底线。

    不过,父亲母亲也许乐见其事。他若不肆意妄为,如何将他从洞主之位赶下。

    又鄙夷地看向立秋,撇着嘴说道,“透明的玉牌太过珍贵,他是不配的。我看还是在他脸上画一面玉牌,这样更妥帖一些。”

    众弟子哈哈大笑,就连柳教习赵教习,也随之莞尔一笑。

    何有后没想到,自己的问话,给立秋带来了这么大的羞辱。嗫嚅道,“立秋,我不是故意的。”

    立秋摇摇头,示意与他无关。

    上前一步,朗声说道,“《中庸》有言:愚而好自用,贱而好自专。这位狐媚的师兄,你就有些自用自专了。何以会认为,我不配透明的玉牌?”

    宇文礼滕虽然读过《五经》,却想不起《中庸》里面有这样一句。只觉得“愚”“贱”两字颇为刺耳。另外“狐媚”两字,更让他想起在姥爷家被人喊做“兔爷”的经历。

    顿时怒不可遏,作势就要冲向立秋。“说你不配就不配!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刘春花闪身挡住立秋,双手叉腰,“四明洞天的弟子,只会欺负新人吗!你敢动我弟弟一下试试!”

    宇文礼滕身后,也有一女扯住他的胳膊,“礼滕!别冲动。”

    回头一看是贺子瑜,宇文礼滕忙顿住身形。“师妹,我没冲动,只是教育新人。”说完,还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他对贺子瑜一往情深,不愿她认为自己毫无涵养。

    贺子瑜却是摇摇头,“是你先无故揶揄人家。”

    “师妹,你不知情!洞主竟然为了布施,将没有灵根的人带回山谷。”

    “不在其位不知其难,洞主心里苦衷,谁又能分担。你莫要多事。”

    柳教习在这里修为最高,加上都是自己咬耳朵惹出来的事端。于是觉得,自己该站出来说几句。

    “立秋!你顶撞师兄,已犯了门规。还不去求得他的原谅。他可是二长老的公子,姥爷更是宇文家族的族长。”

    立秋本是逆来顺受,随遇而安的性子。以前遇到这种事,多半会一笑了之。但是昨天已有了明悟,改变命运要从改变性格做起。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辱我一次,我辱你一生。

    于是淡淡说道,“我没有玉牌之事,是教习宣扬出去。那么请问,没有玉牌算不算得四明洞天的弟子。若是算得,为何以玉牌刁难于我。若不算得,何来门规和师兄?”

    柳教习一阵语塞,暗恨自己多事。为博宇文礼滕一笑,让自己在这儿坐蜡。

    宇文礼滕尖声喊道,“没有玉牌,算不得洞天弟子!我才不要你这样的师弟,卷铺盖赶快滚蛋!”

    立秋扭头斜视他一眼,“可惜你的话只是一团浊气。”又扭头看向柳教习,“我是洞主亲自带回,烦你通知他一声,若不马上将玉牌给我,怎么将我接来,就怎么将我送回去。”

    在洞府中刚刚睡醒的飞熊真人,睁眼看到人去洞空,顿时吓得毫无睡意。自己心也太大,竟没有看紧立秋。万一紫东来的残魂,此时挣扎着逃出立秋的紫府,自己到哪里寻他!

    好在昨晚它已粗通飞行之技,虽然踉踉跄跄,却几下就飞上天空。略一逡巡,就看到山顶上的一众修士。

    飞到一半,听到立秋淡淡说出却掷地有声的话语。心中不禁赞了一声。

    扑棱棱跃上他的肩头,“四明洞天不过是三十六小洞天中最小的一个,而且还不得其门而入。不知道哪来的倨傲之气。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他也心中有气,姓陈的既然知道自己与立秋形影相随,将他招来,却又敷衍了事。难道不知爱屋及乌,伤秋葬花,打狗还要看主人的道理吗?他现在脑容量有限,只能想起这几个词,但他知道,如今已学会飞行,再去别的洞天,算不得难事。

    众人面面相觑,这只会说人话的鹦鹉,飞都飞不稳,又哪来的倨傲之气呢?

    “还不修炼。你们聚在这里做什么?”一声断喝从远处传来。

    众人转头,贺长老标志性的光头,百丈外就能分辨出来。超他半个肩膀的人,隐约就是洞主。

    “这下有好戏看了!”大家心中是一种念头。尤其是宇文礼滕,更是暗暗高兴,“口出狂言的小子,如今洞主亲至,你够胆就把刚才的话,再当面跟他说一遍。”

    本来,洞主和二长老,在新人修炼的第一天,来这里走走过场。却见气氛有异,忙跟贺长老使个眼色,打断他继续呵斥的话头。

    贺长老虽然脾气暴躁,却也听师兄讲了飞熊真人的事情。又看到一只鹦鹉,昂着头斜着眼睛蹲在一个少年肩头。知道它就是虎落平阳的真人。若是它使性置气,滋扰修炼,还真是训斥不得。

    陈远山先走到立秋面前,一脸恭敬,欠身用神识向鹦鹉问安。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却以为洞主是对立秋施礼。“乖乖个东,这个少年到底什么来历。莫非是昆仑山某位门主的后人,或者岳麓山什么楼主的私生子?传闻卜门袁天师的女儿喜欢独自行走江湖,就连十大洞天的洞主遇到,也要尊一句“道姑”。但不对啊,这人明明是男儿之身。”

    陈远山不管不顾别人会怎么想。鹦鹉没有理他,忙看向一旁的柳教习。

    柳教习隐去来龙去脉,只将立秋刚才的话复述一遍。

    陈远山一惊,心道,“抵御强敌,寻找洞天,全落在这位爷的身上。立秋负气走了,如何能留住他老人家!”

    笑道,“我当何事!只是一时没有完全契合他资质身份的玉牌而已。若他因此被大家排斥,实乃我之过错。”

    低头沉思一阵,忽然眼睛一亮。回头对贺虎传音道,“记得你那里有一面翡翠玉牌,白色透明,雕成一篮子蟠桃那个。快拿来用用。”

    贺虎微愠回道,“什么一篮子蟠桃,图案明明是云卷云舒。这可不行,它是我亡妻所留,以后要给女婿做回聘之物的。”

    “三弟,洞天危在旦夕,一面玉牌你都舍不得吗?”

    贺虎咬咬牙跺跺脚,叹了一声就急飞而去。

    少顷,就拿着一面纯净透明的无暇美玉,还有十九颗鹌鹑蛋大小的翠绿坠珠,回到了山顶。

    贺子瑜看到,惊呼一声,“爹爹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