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定心情，归原从头开始整理思绪。
“‘30岁的我’，他是这样称呼我的……”归原不记得自己干过这么二的事，结合通讯中的日期——2052年，记忆中的20年之后，那么只有可能是未来的自己做的。
“也就是说其实我没有猝死？只是睡过去了？然后顺利地活到了50岁？……好吧，对于社畜来说分清猝死和睡觉确实有难度……”
“出于某种目的，未来的我将30岁的意识投射到了原子上，是这个意思吧？那么我并不是重生，而是像《三体》里的智子一样被创造出来的……”
“只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现在具体又是什么时间？”
“……喂，太不负责了吧，什么进化的门槛，什么人类的考验，什么拯救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啊啊……”他快要抓狂了，偏偏让他抓狂的还是他自己。
“叮~附件到达，正在自动写入原子内高维空间……写入成功！正在解压……”
正当他一筹莫展时，提示音又响了起来。
“嗯？附件？”
“解压成功！获得【创世蓝图】！”
“解压成功！获得【自组织系统训练装置】！”
声音连续响起，然后又重归寂静。。
“创世蓝图？这是什么？”
随着归原的念头，一幅发光的图案忽然出现在他的意识中。
这是一幅三维立体的树形图案，花纹繁杂，像是一个魔法阵，又像是一幅分形图，越是仔细分辨越是令人目眩神迷。
图案原本是暗淡的，几乎不可见，而此时它像霓虹灯般逐渐亮了起来。
从树根开始，逐渐向上点亮——原子，分子，蛋白质，DNA，细胞，植物，动物，人类……表意而抽象的图形随着树枝的伸展不断出现，它们都是花纹缠绕而出的树叶。
进化之树！
“噢噢噢噢，斯国一！”
原本被人类概念分割成的各种存在被树的纹路联系在了一起，荒诞而又和谐。归原揣摩良久，终于茅塞顿开——这幅图上记录了所有进化的具体途径！
从最基础的原子开始，只要沿着这幅图记录的途径前进，最终就能进化成人类！
“等等，这是啥……”
几个奇怪之处引起了他的注意，与人类同层次的树枝上并非只有一种图形，还有不少“邻居”——有的类似长满触手的章鱼，有的是一个光秃秃的圆，还有的……完全无法用语言形容。
而人类并非站在这棵树的顶点，树枝的延伸并没有结束，只是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楚。
“与人类同级别？智慧生物？这幅图似乎并不完整……人类之上还有什么？”
归原思考着，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兴奋。
“这就是未来的我所说的‘进化’吧？他想让我攀登这棵进化之树？”
“但是为什么要从原子开始？从人类开始不是更加省时省力？……好吧，看来他不想让我进化成人类……”
“但是常规的进化耗时太久了吧？这个‘自组织系统训练装置’又是什么？加速经验值获取？”
他又尝试用意识调动，但这次没有这么顺利。
“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这么用的？但是我又没有背包什么的，还能怎么办……”他突然有种便秘般的阻塞感。
于是他更加用力地调动意念，“嗯~嗯~”
“噗~”他隐约听到了这样的响声，用力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额，不会吧……”他有些尴尬。
好在他只是个原子，预想中的画面并没有发生，取而代之的是，他的四周弥漫出发光的丝线，像是纷飞的柳絮，而这些丝线都是从他的身体里冒出来的，与他吃掉的相比，颜色偏向于深蓝。
这些丝线开始舞动，缠绕，编织，最后居然在归原眼前变成了一个标准的正方体。
“处理对象获取，处理对象确认，处理中……处理成功！”
提示音响起，提示音结束，正方体也随之破碎消解。
“发生了什么？”一切发生得太快，归原一脸懵逼。
光芒散去，留在原地的居然是刚才他抢……啊不救下来的电子。
他没注意这只电子的位置，无意中使用“自组织系统处理装置”对她进行了“处理”。
“所以说发生了什么？不是提示处理成功了吗？”他左看右看，也没发现电子与原先有什么不同，还是围绕着他不断跳跃旋转。
就在这时，一股疲惫感涌了上来。
“使用这个能力后居然会这么累……坏了，又饿了。”召唤正方体大量消耗了归原身体内的光丝，让他感到十分虚弱。
“必须进行补充……”
其实他早就隐约察觉到了，这些神秘的丝线十分关键，他能完全苏醒也是得益于吸收了大量的光丝……恐怕他被通讯选上也和其有不小的关系，而他的一切活动都会消耗这些光丝带给他的能量。
至于这些光丝具体是什么，目前他还没有靠谱的猜想。
“算了不管了，填饱肚子要紧，对不起了妈妈，明明你教育过我不要吃不认识的东西的……”想再多也不明白，总之多搞一点存起来是没错的。
又不知道吃了多久。
“你不怕吗。”毫无征兆的，一个淡淡的声音传来。
“谁？”归原正吃得开心，被吓得抖一激灵，这个声音与刚才冷冰冰的提示音不同，是一个轻柔的女声，“女鬼？”
“继续触动秩序之丝，祂一定会发现你。”
这个声音就在附近，可附近别说人了，连个粒子影儿都没有。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啊，不会是……”他终于反应过来，“小电子！你会说话！”
“你在讽刺我吗？明明你才是最吵闹的那一个。”电子冷冰冰地说道。
“……”
归原看向电子，试图说服自己精神还算正常。他们像每一对正常的质子与电子一样，跳着双人的华尔兹，距离时而像是在密语，时而像是在遥望。
“为什么我们能够互相交流？我们不是微观粒子吗？是无机物吧？”归原还以为他有意识是人为的原因，此刻他的想法又要打个问号了。
“这不是不言而喻的吗？因为这里有‘你’，而你看到了‘我’，只要有‘你’和‘我’，就能够交流。”电子答道。
“？”这是什么对话，哲学家写散文吗？
归原被点燃了好奇心，他感觉自己无意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所有微观粒子都和你一样吗？你们都能互相交流？甚至无聊的时候开个卧谈会什么的？”
他想起之前听到的梦呓般的低语，也许也是原子们在说话。
“不，我们是‘无言者’，是住在坟墓里的存在，被规定不能开口。”电子的言语没有一丝波澜，“如果不是你吵醒我，我还会一直保持沉默。”
吵醒吗？应该是指刚才的“处理”吧？那么“训练装置”的作用是……
“等等，”他发觉电子的话中有个关键信息，“规定？被谁规定？”
“……祂。”电子顿了一下，淡淡地说。
“？”
疑惑，这一切已经超乎了归原的理解。
祂……？听起来像这帮微观粒子不仅有意识，还有一个信奉的上帝，只是出于教义之类的东西，平时都装成哑巴。
细思恐极。
“为什么你会拥有和‘祂’一样的眼睛？”电子反过来问道，“你明明不是‘祂’。”
“眼睛？我光秃秃的哪来眼睛啊？”归原又听不懂了，“嘛……当我还是人类的时候确实是有眼睛的，那叫一个炯炯有神……”
“人类？原来如此。”
“你知道人类？”这又让归原吃了一惊，要知道人类发现电子都费了好大的周折，而眼前这只电子谈起“人类”的口气就好像谈起隔壁吵闹的邻居。
“当然，‘无言者’是全知的，只是不说话。而人类什么都一知半解，反而最爱高谈阔论。”
“……”归原一时语噻。这就是文化鸿沟吗……他默默感慨道。
“嗯……也就是说微观粒子们都是‘活的’……太出人意料了，如果不是我变成原子与他们进行对等的交流，靠显微镜怕是永远也发现不了……”
“诶对了，”归原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有名字吗？”他问电子。
“……”电子愣了愣，似乎有些惊讶，“你们人类不是给我们取了名？‘电子’，不是吗？”
“不不不，我是说你原本的名字，比如说虽然我是人类，但是我的名字是归原啊……”
“没有，不好意思。”电子冷冰冰地结束了话茬。
“呃，好吧。”归原回头想想也是，所有电子都长一个样，谁会费心去给她们一个个取名字。
……
空间变换，正当归原尝试与他的电子交流之时，在某个布满蓝色海洋的星球上，一个林立着破败高楼的城市里，面色苍白的红发女人正坐在病床上眺望窗外的阳光。
墙上屏幕碎裂的电子日历上显示着“3050年1月12日”。
“夫人，今天的营养液。”一个白衣护士推门走进来，她把混合着维生物质的生理盐水加到连接着女人右手静脉的输液袋里。
“冬天的阳光真是令人惋惜啊……”女人望着窗外怔怔地说，“我还有多少弥留之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