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好奇，你怎么知道是我们下的手？你不更应该怀疑天朽阁吗？”
“起初我是怀疑天朽阁，但那个‘天’字，却让我觉得奇怪。”
“哦？说来听听？”
“我观察过那个字的血迹，‘天’字的下面一横，血迹的颜色深浅不同，是分两次写的。中间的部分颜色与上面一横相同，两边是后加上去的。”
张逊眼神一闪，笑道：“这又能说明什么？也许是写字之人伤重气衰，所以这么写呢？”
林慕凡摇头。
“我来问你，若是你写‘天’字，第二笔会是中间往两边的走势吗？”
张逊笑容一僵。
“况且，将死之人与修士写下的字，力道是不一样的。”
他抬起头盯着张逊。
“那人原本想写的，是‘青’字。不过刚写了两笔便没了生机，被有心人察觉，改成了‘天’。”
“即便是上长下短两横，也未必是‘青’字，即便是，也不止有我青阳宫，这根本不足以成为证据。”
林慕凡点头：“没错，所以我去找了证据。”
“什么？”
“我找过陆小妹，她亲口告诉我，青阳宫的邀请函只有十张，但你们的人，似乎多了两位。”
“笑话！九珍商会的邀请函可做不得假！我们又怎会冒充他人？”
张逊说话已带着怒意。
“邀请函自然做不得假，但人却是可以变的。”
张逊握紧双拳，没有说话。
“既然要在拍卖会搞事，你们又怎么会准备不足？我猜，商会内已经有了你们的人吧？”
张逊沉默片刻，突然哈哈大笑：“不错，李家灭门是青阳宫谋划，你知道又如何？你以为你还出得去吗？”
林慕凡一摊手：“反正出不去，猜谜解闷喽！”
张逊一声冷哼：“阁下这么聪明，不如猜猜看，我们花费如此大的精力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有何难？”
林慕凡找了个完好的座位一屁股坐下，淡淡地说：“今日拍品半数与屠龙之征有关，而你青阳宫几次竞价，所抢之物恰恰都是这些。”
张逊听着对方的话，不由得背后冒出冷汗。
从进场查验，到入场人数，再到竞拍之物。
这个人从一开始就盯紧了青阳宫！
“所以，都这时候了，不妨对我这个将死之人说点真话？你们此行为何？”
张逊沉默半晌，一声低笑：
“你也见识到龙影卫了吧？只凭一人，就可以匹敌九大仙门天才弟子！这是何等的强大！”
林慕凡做沉思状：“龙影卫很强大吗？”
张逊气得脸上肌肉抽动。
“不管你用了什么秘法，今日是你的死期，之后，再也没有人能敌得过龙影卫！”
张逊眼神炙热，低声道：“而这不过是古龙血裔无数手段之一而已。”
林慕凡不动声色。
眼前的男人已经痴狂，或许能透露点什么信息。
“两百年，整整两百年！根本没有人是古龙血裔的对手！”
“既然如此，你们又是怎么将古龙血裔除尽的？”
张逊舔了舔嘴唇。
“那就要问三百年前的七月十五，洛华城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这座燕宁名都一夜之间血流成河！”
七月十五的洛华城？
林慕凡暗暗记下。
他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屠龙之征，上古龙族已然封印，龙界崩碎，又怎会有古龙后裔存在？”
听了他的话，张逊突然一愣，转过脸来看着他，脸上很不解。
林慕凡暗道：莫非自己说错了什么？
似乎是确定了林慕凡没有在开玩笑。
张逊大笑一阵。
“哈哈哈哈....”
“姓林的，谁告诉你古龙血裔就是上古龙族的后代？”
“什么？”
“龙族早已销声匿迹！所谓古龙血裔，便是屠龙之征的生还者！”
林慕凡如遭雷击！
这一瞬间，他大脑一片空白，忘记了思考。
“屠龙之征，生还者不足三成，可是！就是这三成修士，受过了龙血的洗礼，完成了蜕变！”
“他们的天赋，悟性，毅力，各方面都远远优于普通修士，甚至有人借此一跃成为宗门第一强者！”
“这样的人，在古龙覆灭之初得到的只有万千敬仰，但是...”
张逊突然看了林慕凡一眼，笑道：
“你也说过，人是会变的。”
“一个身怀龙血，各方面都优于自己的同门，除了尊敬，难道就不会被害怕？害怕对方性情大变》害怕对方持枪凌弱？就像曾经的上古龙族那样？”
林慕凡低垂眼帘，张逊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他猜测，对方已经被吓傻了。
就像当年自己听到这个故事一样。
如今角色互换，这种感觉还真是奇妙的很。
“年轻人，你要明白，不管愿不愿意，在别人眼中，屠龙者终会变成恶龙。所谓的屠龙英雄，在他们活下来的那一刻，余生的命运便已注定——”
他们只会被仙界不容，这就是人心呐，哈哈哈...”
林慕凡站起身。
张逊背对着他，声音极度亢奋：
“多么精彩的故事，什么剑门第一楚天倾，什么天下魂主许长陵，还有所谓的神断燕无双，哦对了，还有你们天落剑门的前任掌门。”
“说起来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燕无双这个家伙被拘押在龙界之时，居然还写了一本《解龙》，难道是想后人去救他吗？”
林慕凡声音低沉：“真是个精彩的故事...”
“对吧对吧！可惜我们的燕宁第一聪明人，直到龙界陨落也没能等到人去救，燕宁神断居然做了这么一件蠢事，真是让我匪夷所思。”
张逊自顾自摇了摇头：“好了，和你说的够多了，你也可以瞑目了，要怪便只能怪你太敏锐，若是你没有查出李家灭门案的秘密，或者查到天朽阁头上，都不会是如此下场。”
“当啷”一声，张逊抽出长剑转身，却突然愣住。
之前还气息微弱的少年，浑身灵力波动，就好像根本没有独战龙影卫。
“你...不可能，你明明已经...”
“不装的像一点，你又怎么肯现身？”
“你...”
张逊额头直冒冷汗。
虽然已是凝骨三层，但他丝毫没有胜券在握的感觉，只想尽快逃走。
能够杀死数千龙影卫，这样的人，自己怎么可能是对手？
他当机立断，立刻做出眼下最明智的选择。
“扑通”一声，当场跪下。
“少少少侠，我只是青阳宫的一个小小修士，不过是遵从师命...”
林慕凡居高临下，声音冷漠：“我到此数月，未杀一人。”
张逊听不懂前半句，但听懂了后半句。
“好好好，少侠宅心仁厚，从不乱杀人命...在下告辞。”
张逊丝毫不敢抬头，连滚带爬往阵法处逃去。
这一刻，他感觉到对方的杀意，前所未有的浓烈。
“不是吧？我不过是讲了一个故事而已啊！”
林慕凡抬手，下一瞬，身披满月，蛟龙伴身。
月光将张逊笼罩，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立刻傻了眼。
“挽月剑法？！”
“楚...楚天倾！”
他突然“明白”了，为何对方能那么轻易的杀死龙影卫。
“古龙血裔...古龙血裔重现！”
他裤子湿了一片，丢了鞋子，一步一步朝阵法爬去。
“救命！谁来救救我！”
他扯着嗓子大吼，然而，外面根本听不到一丝一毫的动静。
堂堂九珍商会，隐蔽性可居天下前三。
之前滔滔不绝的他，眼下倒是忘了这一点。
林慕凡闭上眼，脑海中闪过熟悉的身影。
蛟龙一吼，良人已至！
绚丽的月光将张逊穿了个透，化作星点随风而散。
张逊到死都不会明白为何自己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
临死前，他只剩一个念头：“早知道不随便讲故事了...”
林慕凡一声苦笑：
“你们不该为此等世间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