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川和刘照明吃过夜宵后，刘照明让张川端着碗跟他走一趟。
两人穿过一道道院门和廊檐，终于来到了一处带着顶的空旷大堂，跟一些大酒楼的一楼差不多，摆着十来张桌子。
一桌八人，十桌光是城卫军的人都不一定够坐。
刘照明一路上都在给张川讲述着衙门里的规矩：“在衙门里当差，如果没有外出，一日三餐都要到食堂来，不过啊，咱是没机会坐在这里慢慢吃的，自己拿个大碗过来，饭菜同盛，完事了悄悄走人便是，要是你明天不懂规矩坐了别人的位挨揍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张川将碗还给窗口里的厨娘，对那妇人拿出一个小本本，径直翻到某一页，用挂在窗棂旁的毛笔在账簿上写写画画。
张川垫起脚尖，微微往前探了探，这才看到上面写的内容：
冬月十三晚两碗杂刀削一瓶黄酒。
而在这行字的页面顶部，从左往右写着“典藏室张三”。
张川正想要询问陌生大婶这“一瓶黄酒”是否有误，却被刘照明揽着肩膀往回走。
如此近距离接触，张川才回过味来，刘照明是个好酒之人。
之所以刚才用餐没有觉得异常，是因为白天初见面时，有从刘照明身上闻到过一股酒味儿，哪曾想端碗面的功夫，他能直接干掉一瓶黄酒，关键的是，还记在他头上。
不过张川也没有过于纠结，权当是交给刘照明的“陪护费”和“入伙费”了。
刘照明很满意新来的小老弟懂事没有多问。
张川忽然摆开刘照明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并且转身回走询问哪位食堂阿姨。
“那个，阿婶，请问我还能刷……我还可以再领一壶黄酒吗？”
那食堂阿姨些许是大晚上却是困了，隔着木制窗口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可以，给钱便是，你这个月的免费酒水已经领过了，超支的部分，需要支付银钱购销。”
“多少钱一壶？”张川问道。
他觉得这个食堂大妈说话的语气，有点像大堂经理，或者说像个掌柜才对。
果不其然，张川这回多看了两眼对方，才发现并不是什么大妈，顶多三十岁的样子，而且发式属于待字闺中未出嫁那种……
张川总觉得有些不对，还没等他想明白的时候，那掌柜的直接双手撑在柜台上，托着下巴盯着张川笑道：“见你这俊俏小生是新来的，姐姐再送你一叠茴香豆吧。”
美女掌柜的眼神似乎有一股摄人心魄的魔力，张川仅仅是看了一眼就变得面红耳赤。
张川眼珠子转了一圈，故意视而不见往别处看，引得掌柜咯咯一笑。
“王掌柜，抱歉，这酒改天再买，今晚他还要值班，我就先带他走了啊。”
刘照明再度出面，强行揽着张川走出了衙门食堂，并且轻声说道：“你刚才干嘛又回去？”
“额，初来乍到的，想请刘哥您喝两杯。”
“我已经喝过了，就不用麻烦了。”
“那不一样，两个人喝，比一个喝要畅快舒服一些。”
刘照明脸红道：“青莲剑仙说过‘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一人也别有一番情调。”
“不不不，刘哥您误会我了，主要是我想当面敬您几杯，没有别的意思。”
刘照明甩了甩衣袖，双手负背走在前头，“那改天再说吧，你要买也别在这儿买啊，足足比外边贵了三文钱，而且跟喝水似的，一点感觉都没有，那王掌柜的，心太黑，大把年纪了都没找着姘头，你以为啊？”
“还有一事，刘哥，我们刚吃的两碗面都记我名下，为何没有找我要钱呢？”
“咳咳……因为你今天入职还未到食堂用餐，在食堂打烊前，可以多点一些。”
“顿顿都有面条吃？”
“早饭是粥、馒头、油饼、包子……不过这几天的食堂早饭里，包子数量越来越少，去晚了就没了。中午嘛，就是一荤两素。晚上就是面条扁食。”
谈话间，两人已经来到建邺藏书室大门前。
“以后咱俩轮流值夜班，每一月一换，你今晚先适应适应。”刘照明取下外边墙上放着的灯盏，用火镰点燃烛灯后递给了张川。
临走前，刘照明语重心长地嘱咐张川：“晚上看书的时候小心些，别把书给点着了，也别睡得太死，如果镇运司南有情况，要及时找上边。”
但刘照明话锋一转，又给张川说床相关的事情：“天井旁边有一张折叠床，累了可以躺上边小憩。算你运气好，今晚会下雨，在天井边能听到雨声，不会被淋的感觉，特别舒坦。”
刘照明离去后，整个典藏室只剩张川一人，他看着一楼大厅的镇运司南，忽然觉得刚才刘照明给他手里这盏油灯有些多余。
因为镇运司南这玩意，像是萤石做的，在黑黑的典藏室里像个大灯泡。
不过镇运司南的光线却不足以让人看书，而且也不是每个角落都能被这镇运司南的微光照见。
他突然有些明白为何刘照明明明岁数不大，却显老，以及严重近视。
一个人两班倒极其伤肝，再加上在昏暗的灯光下秉烛夜读，想不近视都难。
“镇运司南这么重要的东西，不应该派精兵看守吗，怎么成了多余的闲职了？真是一点也不重视机密文件和国之重器。”
张川找到刘照明说的那张折叠木床，摊开后就靠在天井旁躺了下来，仰视顶上的大屋顶的时候，还能斜视看到外边的夜空，以及缓缓飘动的浮云。
“别说妖怪了，就是武功高强点的人，要想从顶部潜入典藏室，也是易如反掌。”张川再次在心中下定论。
“可见，这典藏室并没有什么宝贝或者珍贵书籍，罢了，还是等明天天亮后再问刘照明有没有过去东海郡的纪文吧，七星镇……七星冢……东海渊冢。”
躺椅上的张川，不过十秒的功夫就进入梦乡。
当他普通地眼睛一睁一闭后，眼前的场景就却换成了梦中的神秘道观。
而他今天要修行的功课，早已摊开书页与躺在地上的他来了个面对面。
瞌睡来了有枕头，想要身法，还真就有了。
半空中的书籍，摊开的书页内容，正是“七星斜月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