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怀仁堂后,陈平安一路直奔西南而去。
怎料在第一个街口转角处,就遇到了往回走的张川和沈树。
“咦,真是说曹公,曹公到,咱俩还想着回去找你呢。”沈树兴奋地拍着手掌。
陈平安好奇这哥俩怎么往回走的,“你们俩不是说去除妖吗,怎么往回走了?”
“那啥,刚才沈树一下子把钱都拿去买药了,我今天出门也没带钱,想着回去找你小借几十文钱买门票。”
张川和沈树一左一右站在陈平安旁边,两人脸上带着十分真挚的微笑。
“平安呐,我想你也不是一个小家子气的人是吧?刚才我们不是花了几十两买你的‘存货’吗?”沈树说话间,已经将左手搭在了陈平安的右肩上。
陈平安原地后退了一步,默默地从胸前的衣物中扣出一粒碎银子。
“钱,我可以给你们,但是,你们不能真的单独去找那什么不知名的妖怪。”
“可以啊平安,没想到你居然把我和川子的话当真了,好兄弟,川子还说你会不会把我们俩人当成癔症发作了。”
“放心吧,我和沈树就只是在外围蹭点经验,绝不会冒然冲进战场的。”张川承诺道。
“那听你们这么一说,妖怪就藏在梨园咯?”陈平安皱眉道。
张川轻轻点头。
陈平安忧心忡忡地说道:“那可不行啊,梨园往东隔了一条街就是锻造坊,到时候要是真的打起来,秀秀她家会不会被波及到啊。”
“还没过门呢,心都是人家的了。”沈树打趣道。
陈平安决定跟他们一起出发往城西走去,“走吧,我跟你们一起过去,到时候你们去梨园,我带着秀秀往其他地方逛街。”
“万一你被他老爹拉去抡大锤了呢?”
张川看着一脸天真的沈树笑道:“沈树,这你就不懂了吧,他未来老丈人不用大锤砸他,就得感恩戴德了啊。”
“闭嘴吧你们!”陈平安愤懑道。
三人兜兜转转,很快就来到了锻造坊。
护城河的内河分支从呈“回”字型分布的锻造坊穿过,从原料冶炼到锻造加工,都在里面完成,所以这里的护城河要比其他地方的颜色复杂一些,空气质量倒还好,就是明显坊内的温度要比外边的温度高上许多。
这任锻造坊的坊主是武家的武丁,家里排行老三,年轻的时候外出闯荡,据说在外边结婚生子了,因为武丁回到建邺城认祖归宗的时候,还带了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有传言说武丁的妻子生武秀秀的时候难产去世,有的说是武丁和大户人家的闺女私奔,最后人家闺女被抓回去了,还打断了武丁的一条腿,并将武秀秀当成拖油瓶丢给了武丁。
但无论那种传言,都没说过武秀秀不是武丁的亲生女儿,毕竟父女俩眉目间极为神似,要说模样差不多,陈平安第一个不乐意。
锻造坊的坊主继承选拔很简单,十八般兵器和农具木匠用的东西,全部都要会,而且锻造出来的尽可能又好看又耐用,也不知这武丁外出这些年是不是偷偷拜师过,除了建邺城流行的款式外,还整出了整个东胜神州天南地北的器具,很多人别说见过了,连听都还没听说过。
所以这届锻造坊坊主就由武丁来出任,虽然建邺城不比长安有一百零八坊,但能当个坊长,已经算是这条坊的话事人了,哪怕他是个沉默寡言的瘸子,锻造坊的规矩就是这样,唯手艺论。
而武丁当上坊主之后,第一年就培养出了一批优秀的学徒,按照他提供的设计图,这些徒弟们进行锻造生产,而后交由锻造坊沿街的店铺进行销售,后来,武秀秀还成了其中一间店铺的掌柜。
张川随着孙大购买农具的时候,见过几回武秀秀,虽然她从小在铁匠铺长大,但几乎没有亲自上阵抡锤子打铁,而且也在私塾里念过书,既落落大方,也有读书人特有的文静。
但目前乾唐朝还没有开设允许女子参加的科考,所以许多有条件的家庭,也最多能让自家的闺女读个几年书,尔后到了年龄嫁出去后好相夫教子,成个贤惠的妇人。
起先武秀秀随着武丁回到建邺城的时候,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知道武秀秀渐渐长大,上门找武丁说媒的媒婆倒是多了起来,一是因为武丁本人当上了锻造坊的坊主,二是这武秀秀越长越开。
后来不知怎地,陈长寿破天荒地亲自登门锻造坊,后来那些媒婆连门都没进就被赶出来的时候一打听才知道,原来陈长寿当初去锻造坊找武丁,是以陈平安长辈的身份去提亲的,而武丁也答应了此事。
张川和沈树以前问过陈平安这事儿,陈平安不像个情窦初开的邻家男孩那边羞涩含蓄,反倒是打着哈哈炫耀道:“没想到吧,我居然比你们俩都还要先成亲,嘿嘿嘿。”
“炫什么炫,这不还有一年婚期吗,万一有人横刀夺爱呢?”沈树反驳道。
陈平安不屑道:“这建邺城谁敢这么做,那他家里人最好别生病。”
“难道你不觉得瓜子脸鹅脸蛋的更赏心悦目吗?”沈树自证清白道。
然后沈树和陈平安二人异口同声问着一行里年纪最大的张川道:
“三哥,”
“川子,”
“你说说你的看法。”
张川脸上波澜不惊,仿佛在看两条傻狗的表情说道:“你们还年轻,不懂的,说了也白说。”
“切。”
“呵呵。”
“我是说真的,至少在我还没凝成金丹之前,我是不会考虑男男女女之事的。”
“那你现在呢?川子,你变了,跟兄弟都不坦言相待了你!”沈树切齿道。
“有想过,但是醒来就忘了。”张川故意害羞道。
陈平安和沈树闻言,这才罢休,不再继续追问此事。
因为武秀秀站在“惠民器堂”的门口,盯着他们这边看了半天。
为了继续保持正人君子的形象,三人开始谈天说地,然后假装忽然看到武秀秀,齐声问候。
“弟妹好。”沈树大声吼了一嗓子,吓得武秀秀立刻转身回到了惠民器堂内。
“别走啊,武大妹子,哥给你赔不是,快快回来,再不回来,平安得让我大泄三天三夜啊!”沈树急忙喊道。
张川笑了笑,拉着沈树继续往梨园赶路。
他看到了武秀秀转身回去后,往右边闪的,分明就是贴着墙并未走远,那会生沈树这傻小子的气啊,人家巴不得灯泡快快走开,好让她和平安单独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