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月色入户,欣然起行。
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
张川抬头望了望天,此时此景,约莫如苏大家所写那样。
他现在所处的庭院,没有院门,围墙恰好高的看不见外边,亦或者此处就是山顶,不见四周景象。
面对有些阴森和封闭的环境,张川没有急着逃离这里。
因为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他刚熬夜加班加点的肝论文,初稿敲定后,舒舒服地洗了个澡吹着空调睡去了。
然后他就梦到了这个奇怪的庭院。
梦中这个庭院,古色古香。
从小到大,张川没有见过这个样式的庭院,所以他也不理解自己为何会梦到这个场景。
夜空上的明月,又大又圆,旁边伴有两朵一动不动的灰云。
张川转身回到唯一一个能打开,且亮着烛光的厢房内。
看样子应该是一间书房,里边除了一个矮矮的案牍外,剩下的家具不外乎书架和灯盏。
不怎么宽敞的屋子里,竟有十八个书架。
书架上,放着不同颜色封面的线装书,全部都没有书名。
每个书架有六层,每层仅放了一本书。
其中有一小部分连翻开都不能,就好像一块被做成书籍样式的板砖。
剩下的十五个书架能够翻开的书里,又有十四个书架的书翻开后,全都空白一片。
而其中一本能翻开的书,他有点不明所以。
第一页,只有一个阴阳鱼图案,尔后的篇章,依旧空空如也。
合上书后,书的封面上,忽地又多了一个象形字形态的“易”。
“易经?因为我没有看过,所以后面的内容就没有了吗?但是我为了肝毕业论文,也看了不少文献,怎么就没出现在梦中呢?数学家在梦里都能做题的呢……”
张川正要将这本书合上放回书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剩余的十七个书架,一瞬间全部都消失无踪。
如果不是在做梦,那还真就有点吓人。
张川将书放回书架第六层,然后试着看看另外五层。
第五层的书,书名《符之术》,内容以图案为主,不过图案与图案之间,间隔了许多空白页。
“看图说话?”
张川觉得,这很简单。
第一个图案是三道落雷。
也不知怎地,张川虽然现在是在梦中,但觉得精神状态特别好。
由于不知还要过多久才能睡醒,甚至无论他怎么东想西想,都不能转换梦境,索性就回到矮矮的案牍边,在蒲团上盘腿而坐。
悬着的笔架上,有一杆毛笔,桌案上有一方砚台,里边还有磨好了的墨水。
张川没学过毛笔字,脑海中浮现之前见过的毛笔写字的握笔姿势,简单调整之后,便拂袖落笔。
等等,我的衣服怎么变了?
我记得我刚才还是穿的短衬衫啊!
管他的,反正是做梦,也许我平日里有想过穿汉服这事儿吧。
简单临摹完第一个三道落雷图案后,张川看着像是“光”上半部分的三道雷霆,喃喃道:“这玩意儿有点像落雷!”
“呼!”
轻风拂过,烛火跳动。
张川浑身抖擞。
这间房,门窗紧闭,他不知风从何处来。
低头一看,他临摹三道落雷那一页背面隐隐有字迹出现。
翻页后,背面左边那页,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跃然纸上”,而张川早在画完三道雷霆后就停笔了。
张川一点也不慌,这叫什么,自己吓自己,能有什么事儿?
他反而有些小期待,这些字组成的内容。
“靁,阴阳薄动,雷雨生物者也……”
这不是易经一系的道家书籍?
怎么搞起名词解释来了?
万物皆可名词解释?
除了第一句,后面的内容,张川有点看不懂,但大意能够领略,无非就是讲“雷”是怎么产生的,有什么作用。
可这些他并不感兴趣,因为连小学的教材上,都解释过“打雷”这一自然现象。
张川闭上书,看着封面的“符之术”三个字,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这不会是一本画符的书吧,落雷……雷符?”
回到刚才临摹那一页,张川画好的落雷上面,又多了一个简笔圈成的“云”的图案。
张川觉得并不美观,于是省去左右两边的落雷,一笔画下,一朵云一道雷,这回看起来舒服多了。
只是画完这一笔后,明明先前还精神亢奋的张川,现在有些昏昏欲睡。
从选书到落笔,也不过十来分钟的时间,难道是自己睡姿不对,越睡越累?
但无论他怎么静心,也都不能醒过来。
掐大腿,扇耳光……统统无济于事,就是醒不过来。
那不知,在梦里睡过去,又会怎样呢?
张川再次来到庭院中。
天上的明月,依旧又大又圆。
旁边那两朵云,仍然在老位置上一动不动。
若不是这回天上多了一颗小星星,他都怀疑这天幕是挂上去的静态画。
站了一会,张川觉得这回梦该醒了。
除非是困乏的厉害,否则站着是睡不着觉的。
于是又回到了书房内。
这回,打开门的时候,张川发现,正对着门的那堵墙,多了一道阴阳鱼的壁画。
旁边还有两幅字,分别是“宁静致远”和“清静无为”。
而这些,刚才是没有的。
剩下的那个书架,此时已经被挪到了案牍旁,空出来的地方,足够来回翻几个跟斗。
什么意思?
冥想练肌,梦中锻炼?
案牍旁,龟鹤延年灯上的蜡烛,已经燃得只剩原来的三分之一,从两指长燃到现在,不过十来分钟。
“哎,席地而睡吧。”
张川觉得这地面也还算干净,而且是在梦里,有什么好讲究的,横竖不是睡了?
他刚躺下,侧身看到旁边的空地上,忽地多了一道棺材。
就这?
骇不到我的……
张川并不当回事,闭眼想着明天早上起来后,早餐吃什么。
等等,我怎么感觉我压着的衣服,飘起来了?
张川睁眼一看,自己整个人正以侧躺的姿势悬在空中,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潜意识的意图,便已飘到棺材上方。
“哗”的一下,棺材盖掀开,张川落了进去。
又“哗”的一下,棺材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