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倒不觉得自证繁琐，只是觉得江苟铭未免太嚣张了吧？
须知论道比拼的耐力，实质上是指真气。
用誓约引动天地意志，再借由真气补充证词，最终经过天地意志推衍出结果。
而这其中消耗的真气，与证词本身解释成本挂钩。
举个例子，仙道就好比一本百科全书。
它记录了自大陆诞生以来发生的一切事情。
灭恶神子将古籍记载的仙魔大战当作证词注入鼎中，这部分详尽交代，一旦被反驳，就会与百科全书中内容进行校对。
此时消耗的真气将由被反驳者提供。
江苟铭简单一句“仙魔两道本是一体，相煎何太急”，涵盖面太广。
校对时，天地意志就会消耗他的真气，去百科全书中寻找证据。
这个证据不会被法器捕捉公开，利于论道，但所消耗的真气却是极为惊人。通常来讲，能够口述清楚的，不会有人使用这种方法。
江苟铭即便战力媲美大乘中境，阳鱼侧又不是没有大乘修士。
一旦真气耗尽，无人接力，这场论道即刻以败论处。
对于这么大一个论点，众人集思广益凑出来的内容长达一个时辰，而江苟铭却用一句话轻描淡写概括。
这已经不能说是嚣张了，简直就是嚣张到没边了！
兄弟，你可是一对一百多号人啊？就对自己的底子如此自信？
并且上来就是发表颠覆常识的观点……
不少人都开始怀疑，江苟铭是否觉得论不过了，开始自暴自弃。
鼎中雾团疯狂翻涌。
阳鱼侧所有人肩膀上一沉。
修为高的只感觉体内真气瞬间去了一成，修为低的则感觉至少去了五成。
尤其首位站出来的那名灭恶神子，由于提交证据最多，这会儿直接被抽干。双眼一翻口吐白沫四脚朝天倒在地上，再起不能。
这是由于江苟铭反驳了上一回合灭恶神子提交的所有证据，天地意志去校验那长达一个时辰的内容了。
辩论无论在哪儿都是如此，说多错多。
要想获胜，观点必须简洁明了、直击要害。
自论道开始，江苟铭均采用延后战法，真正算得上反击的只有这一次。
可就这一次，令阳鱼侧损失惨重。
不过，即便如此，仍旧无人看好江苟铭。毕竟这一下没能让对方全军覆没，待对方反击，这么大的论点，想必足以将他顷刻间抽干！
邱礼敬这会儿不笑了，皱着眉头在那沉思。
其他修士也叽叽喳喳起来。
“古籍论证都十分困难，让天道自行论证，他这不是找死么？”
“唉，想不到论道这么快就结束了……”
“追溯万年，这该消耗多少真气？即使他是对的，输了论道又有何意义？”
愈金洋撇撇嘴道：“掌教，您才夸了他，他就整这一出，方才那该不会是碰巧吧？”
邱礼敬扫了眼自家这位魁梧医圣，没好气在他头上敲了一下。
“他们不知人皇经历，你也不知么？仅凭运气，岂能成长至此？”
愈金洋认真想了想。
真龙是神算子留给其的，算不得真本事，其他则大多都是传闻，当不得真。
不过，始道教一役他倒是参与过，人皇的确在其中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可如今不是善恶之争尚未得出结果么？
如若人皇为恶，与始道教勾结，那么有此作用也不足为奇。
邱礼敬这辈子解决了无数疑难杂症，又为神农宫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愈金洋在神农宫最敬重之人非他莫属。
所以即使心底不置可否，表面上也是恭敬致歉。
“掌教教训的是，那此子究竟……”
邱礼敬凝重颔首：“估计便是尔等心底认为最不可能的情况。”
什么？！
众人心头齐齐一凛。
那岂不是说，江人皇此观点不仅是对的，而且还是天地意志极容易校验出来的内容？
这这这……如何可能啊？
须知早些年并非没有修士就天道本质展开过论道。
但在估算了追溯到仙魔大战时期所消耗的真气量后，便无人再敢尝试了。
毕竟这涉及誓约，一旦被抽干真气输掉，对道心或多或少有所影响。谁也不敢拿自己的修道生涯去堵一个几乎不可能得到的答案，哪怕这个影响很大概率微乎其微。
观者有担心的，有吃惊的，有猜疑的，有畅快的……
但基本上没几人相信江苟铭能挺过这一回合。
灭恶神子中有人狞笑，江苟铭初见面就羞辱他们，三言两语扭转攻势，令他们那般狼狈，如今终于能出一口恶气了。
甚至不愿等结果衍化出来，便急不可耐往鼎中注入内容。
【仙魔两道本是一体，请举证！】
然而，在万众瞩目之下，鹿鼎易位。
江苟铭只是身躯微微一晃，便又恢复了原状。
他又打了个哈欠，看上去精神状态与之前相差不大。
“什么！！！”
一石激起千层浪。
在这一刻，许多人只感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
这辈子缝缝补补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三观轰然破碎。
仙魔两道本是一体？
那岂不是说，人族与魔族持续万年的斗争，其实根本不是什么种族存亡之争，而仅仅只是一场成王败寇、优胜劣汰的资源斗争？
那圣人言，还有多少可信？！
江苟铭不清楚自己的言论在众人间掀起了多大反响。
或者说，他大概能猜到，但却不在乎。
要想赢下这场论道，就必须证明魔道的中立性，早晚都得打破此些人的偏见。
至于此些人连带开始怀疑起圣人……
那就是圣人门徒们该管的事了，与他无关。
倒是校对所消耗的真气，比他预想中要少，不禁有些意外。
‘失去魔道的天道，就好似断了一条胳膊的人。如果问这胳膊是如何断的，或许得追溯到断时的记忆，但如果是问原本是否有胳膊，答案显而易见。’
略微沉吟，江苟铭想明白了其中缘由。
本来他还以为自己拿此话来反驳对方，势必要消耗同等的量。
仗着真气如海，他觉得就以这些尚未成气候的灭恶神子，即使加上阳鱼侧的所有修士也不及自己两成，便没太在意。
可没想到，竟是这么一个结果。
江苟铭暗道可惜。
卫景思在太极神教的布局尚未明朗，他不希望把太多时间耽误在听小作文上面。
看着易位来到面前的鹿鼎，江苟铭想也没想，又是一掌下去。
还是同样的味道，同样的配方。
【人皇欺瞒上苍，请举证。】
紧接着，他把目光投向招待衔月楼的阁楼方向。
只见阁楼中的两道倩影不知何时少了一道，只剩下孔舒儿一人。
江苟铭瞳孔骤然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