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永世,为我人族所用?
狐菲诧异抬头,目光中五味杂陈。
曾几何时,这是对于盲目追求爱情的她多么悦耳的一句话啊?
她成为白狐之王时是那般意气风发,渴望带领白狐、带领妖族,与人族携手,走出一条和平且充满善意之路。
那条道路上鲜有打打杀杀,人与妖的相处,不再含有种族偏见。
妖族能与人族贸易,交换修行资源,能与人族成为朋友,甚至是伴侣。
她不顾一切非议,身为白狐之王,却甘愿下嫁给当时修为并不如她的人族男子,并倾其所有辅佐其成长。
可结果呢?
她不怕青狐、橙狐、灰狐等同胞的排挤,不怕妖族的不待见,甚至不怕在这条共存之道上的所有一切艰辛哪怕瞧不见丝毫希望。
至少她努力了。
可她等来的却是对方绝情的离开。
没有缘由,不打一声招呼。
她就像是戏台上的丑角,以为自己是主角,但直至终幕才发现,蓦然回首,她已然一无所有。
她什么也没得到。
“我的前半生尽是失败。
作为族长,我并未顾全大局,以至于妖族内乱,白狐首当其冲。
作为母亲,我并未履行母亲的义务,只是在心灰意冷之际,将一个烂摊子交给了她。
唯独作为妻子,我认为我已做到了极致。
可他离去时却是那么的坚决、那么的义无反顾……”
狐菲瞳孔有些黯淡,默默低下头颅。
再抬起头时,笑容凄楚,目光却是带着一缕坚定。
“于是我下定决心,我的后半生将献给夭夭,献给白狐一族,唯独……不献给人族!”
是啊。
她的使命结束了。
到头来她也未能等来一个反转。
或许她所坚信的一切,所相信的爱情,终究不过是南柯一梦,全都是妄想罢了。
这样也好。
毕竟,她也有些累了。
孔舒儿、小胖子不禁默然。
短短几句话,便描绘出了狐菲心底的绝望和哀怨。
自古多情空余恨……
没有比这更贴切的描述了。
这还怎么劝?
人都做好面对死亡的准备了,他们实在难以想象,究竟怎样的说辞,才能动摇这长达数百年的领悟?
尤其是,留给江苟铭的时间不多了。
来这一出么?
江苟铭笑笑。
嘴遁他虽不擅长,但比起这些没有网上冲浪过的家伙还是要强上不少。
“狐菲!”江苟铭忽然厉声喊道。
狐菲神色一凛,不由去看他的眼睛。
“你看着我的眼睛,看着我这个人,敢不敢将方才所言再讲一遍?!”
“你……”狐菲不知所谓。
他这个人如何?
是想说他对妖族没有偏见,自己所作所为并非毫无意义?
可那不过是幸存者偏差罢了!
见狐菲仍未明白过来,江苟铭话锋一转,换上平静的语气道:“你可能有所不知,我化神一清修的乃是魔道。”
狐菲微微一怔,紧接着满脸不可置信地望向后方二人。
这话是能说的么?
小胖子也是有些意外,不过倒不觉得有何问题。
万年前,魔元大陆与仙元大陆彻底爆发冲突之前,互相学习、借鉴那是常有的事,力量的本质取决于使用之人,它是再清楚不过了。
当然,或多或少还是有所疑惑的。
毕竟它不清楚江苟铭是否被魔族蛊惑。
“此事除了我,她,尚有五人知晓,其中一人,还是以拯救大陆为己任、神算子的继任者。”
“……你究竟想表达什么?”狐菲面色茫然。
“我想说,若非是我,她们绝不会如此轻易接受修魔之人。
同样的,若非是狐夭夭,我即使知晓妖族存在求和派一说,亦不会对妖族怀抱任何好感,更不至于舍身为其孤身闯妖域、入人族禁地了。
你可曾想过,狐夭夭对人族的偏袒,究竟源自于谁?”
江苟铭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狐菲岂能不明白?
她失神呢喃道:“是我?”
“没错!”
江苟铭用力点头,嘴角笑意耐人寻味,
“你说你的前半生尽是失败,可我却不这么认为,狐夭夭还在抗争,而你却选择一死了之,是否不太合适?不过嘛,逃避虽可耻但却有用,这也的确轻松,怨不得你……”
“你说什么?!”
狐菲怒了,引得灵体又是剧烈咳嗽了几声,更加透明。
她为白狐一族牺牲,即便不能将功补过,那也不应当被指责为逃避吧!
能活下去,她会放弃吗?
江苟铭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她,像是猜到其心中所想,低声感慨道:
“是啊,能活下去,谁会放弃呢?
可分明有人给了她活下去的机会,给了她亲自去见证白狐一族结局的机会,给了她去人族寻负心郎君当面对峙的机会,她却不要啊!
你说这人,她究竟在想什么呢?”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江苟铭摇头嗤笑。
紧接着,他将皇剑立于狐菲面前,负手背过身去,不再言语。
“……”
狐菲紧紧咬着下嘴唇,脸色千变万化。
一会儿愤怒,一会儿懊恼,一会儿哀伤,一会儿释然。
半晌,狐菲自嘲一笑。
“或许你说得对,这一切都是我的自怨自艾,我没有勇气去人域找他,我的深情,最终只是感动了自己……倘若持剑之人是你,我愿意成为皇剑的器灵。”
话音刚落,狐菲面露坚决,虚空一握,一把抓在皇剑剑柄之上。
皇剑中骤然传出一股吸力。
狐菲灵体随之扭曲。
“江苟铭,当年我若遇见的是你,或许一切皆会有所不同吧……真羡慕夭夭,即使当下无名无份,但至少能得你牵挂。
话说回来,如若他将来当真负我,你可否对我……”
最后,狐菲扯出一丝笑意,话未说完,身形便彻底消失在了原地。
……靠!
对你什么?
你倒是把话讲清楚啊!
不用看江苟铭都知晓,此刻孔舒儿那边定是怒意升腾,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样。
江苟铭连忙拾起皇剑,却见剑中传过一道稍显亲昵的意念。
“我需与皇剑融合,勿扰,来日方长,不必急于此时。”
孔舒儿捏着指骨噼啪作响,眯着眼睛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他的身后,额头浮现阴影:“好啊,我说你为何如此积极,不愿放弃,原来如此!”
江苟铭暴汗,拔腿就跑。
“误会啊娘子!我在寻找两全之策,绝无任何无耻念想啊!”
孔舒儿召剑在其身后狂追。
“皇剑夜夜傍身,你无歹意,她还能无歹意不成?!江苟铭!我算是看清楚你的真面目了,又想用洛梓幽那招胁迫我就范是吧!”
呃,一个器灵,如何能与洛梓幽一样啊?
话说,你这不还没就范么……
江苟铭内心二连吐槽。
不过,生气的女人最是不讲道理,他只得继续在狭小的锁妖塔九层,一边抱头鼠窜,一边不断求饶。
小胖子见状,生怕遭受波及。
一招手,包括它自己,所有九层之物全部消失不见。
“你们慢慢打,打完知会一声,我还有事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