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枔,你可知晓,徒弟不能对师父有所欺瞒?”
江苟铭负手竖眉,端起架子,煞有介事向莲枔逼近。
“我我我……”
莲枔吓得小碎步仰身后退。
但一下子,便退到了墙壁边缘,砰地一下靠在上头。
眼角瞬间泛起泪光。
莲枔委屈巴巴地望着江苟铭。
“师父,我能不能不说呀?不要收回我的名字好不好!”
“不能。”
江苟铭一只手猛然拍在墙上。
“噫!”
莲枔顿时如同受惊的小兔子似的,浑身激灵,眼泪哗哗往下掉,
“可是、可是……”
见莲枔如此反应。
江苟铭也不好逼迫太紧,坐回草墩。
“为师并非胡搅蛮缠之人,你若有着实在不能言说的理由,便就此作罢,但仅是怕我一意孤行将你带走,大可不必。”
“你唤我一声师父,我自当履行师父的职责……”
“给我一个理由,我才好安心离去不是?”
莲枔低着脑袋,似在思索。
半晌,似乎觉得江苟铭言之有理,擦了擦眼泪道:
“那我告诉你,你不能怕我,以后有空必须回来看我!”
师父虽然为人挺仗义的,但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拿性命开玩笑,她只是有些担心,将事情说清楚之后,师父就不敢回来看自己了。
倒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这是自然。”
得到江苟铭颔首,莲枔舒了口气,将原因娓娓道来。
原来,曾经也不是没有好心人带莲枔离开,只不过莲枔身上似乎有种咒术,一到月圆之夜,便会发作。
是夜,莲枔没有任何记忆。
只知晓翌日清醒过来之后,身旁总躺着好心人的尸体。
“咒术么?”
江苟铭蹙眉沉吟。
在脑海找了一圈,并未找到类似讯息。
咒术无非两种。
一种对外人施加,一种对自己施加。
这玩意儿暗含天道之理,非境界高深者不得施展,而莲枔体内不见灵气,只有可能是前者的情况。
然而,听说过咒术作用于目标的,却没听过咒术作用于目标以外的。
月圆之夜咒杀与莲枔同行之人?
这是什么火焰大法师啊,如此恶毒,竟还不允许人家交朋友?
不过,无论是否为咒术,可以肯定的是,有人不希望莲枔离开。
再三思索后,江苟铭唯有如此考量。
毕竟葬仙墟传闻葬着仙人遗蜕,如此诡秘莫测之地,有着类似守护者、哨兵之类的东西存在,也很正常。
但莲枔若是哨兵,那未免太没自觉了……
江苟铭边切换念头,边观察着系统面板。
不见选项跳出。
想来,系统同样无法估算他留下来的风险如何。
“距离月圆之夜还有多久?”
“唔,或许再出去两次?我不清楚。”
“莲枔,接下来我所言之事,你千万不要害怕……”
若要在葬仙墟行走,少不了莲枔的帮助,而要得到莲枔的帮助,则必须说服莲枔。
所以尽管很残忍。
江苟铭还是将外界对于葬仙墟的认知,一五一十告知了莲枔。
话罢。
莲枔怔怔出神,似乎难以接受这个现实。
“所以师父这一走,便极有可能回不来了?怎么这样……”
莲枔忽地想起。
貌似在她的记忆中,确实不曾见过同一个外来者两次。
离开是死,不离开也是死。
横竖都是一死……
原来混乱之地对于外界而言,竟是如此危险的一个地方吗?
“嗯。”
“那,师父有何打算?”
“两个选择,一,我即刻离开,去赌那一线生机。”
“不行!外头危险!”
“二,我留在此处,待月圆之夜,尝试化解你身上的诅咒之力。”
“不行!我身边也很危险!”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倒是想个行得通的法子?”
“唔,我不清楚……反正就是不行!”
莲枔双手叉腰,气鼓鼓瞪着江苟铭。
这师父真坏,为何要把问题丢给她?分明传授知识的才是师父!
“唉,如此,唯有最后一个法子了,但……罢了,想来莲枔意志坚决,不会帮为师这个忙。”
“什么法子?”莲枔楞愣道。
她能帮什么忙?
见鱼咬钩,江苟铭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故意悲悯说道:
“为师有一则趋吉避凶的本领,需情报加持,月圆之夜,条件明显,当可避过。”
“如若你能随为师离开此地,此事两全!”
“可你方才说过不愿……”
兜兜转转一圈,又回到了最初那个话题。
还能这样的吗?
莲枔眨了眨眼,总感觉哪里不对。
但细细琢磨,好像又没哪里不对。
能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她当然乐意,此乃她一直以来的心愿。
“师父有此本领何不早说,没有骗我吧?”
“你没问,我便没说,师父岂会诓骗徒弟?方才所言,句句属实!”
“太好了,那容我收拾一下,咱这就离开!”
望着乐得蹦蹦跳跳、兴奋背起箩筐开始挑拣东西的莲枔,江苟铭心中暗爽,有此徒儿,这危机重重的葬仙墟,怕是不会无聊。
至于能教她什么?
师父,不一定非要传业解惑,也可以是教人认清社会险恶。
“咳!徒儿啊,你不是不愿离开么?竟然是在撒谎?好啊,看来这名字确实有收回的必要。”
“我……师父真讨厌,我才没有撒谎呢!不许收不许收!”
“没有撒谎,为何如此兴高采烈?”
“我我我、我是为师父感到开心……嗯?哦,是了!我这不是为了帮师父的忙吗?师父怎可恩将仇报?”
莲枔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甚是可爱。
江苟铭便那样打趣地看着她。
莲枔还以为师父是在观察自己是否还在撒谎,当即收敛笑容,皱着眉头硬生生挤出两滴眼泪,然后边蹲下身子轻抚墙边那些泥人,边哭唧唧道:
“呜呜呜……好伤心呐,很快便要离开你们了。”
“师父竟然不相信我!”
“你们给我评评理,我是不是舍不得你们?”
抚着抚着,似乎动了真情,眼泪啪嗒啪嗒流个不停,呜咽声顷刻间大了许多。
嗯?还真哭吗?
“好徒儿,乖徒儿,为师和你开个玩笑呢,切莫当真!”
“那你不收回我的名字了?”
莲枔脏兮兮的手不断抹着眼泪,偷偷瞟了江苟铭一眼。
“嗯,不收回了!”
“太好了!哼哼哼哼……”
“……”
望着转而眉飞色舞哼哼唧唧又继续收拾的莲枔,江苟铭一阵无言。
果然女人的泪,骗人的鬼。
本来打算给她上第一堂课,可没想到反倒是自己被教育了。
这徒儿,有潜质啊!
大抵上没多少东西收拾,莲枔就带了一张皮制毯子,剩下则全装了那些残骸挂件与带回来的花草植被。
而泥人和泥巴,以及装不下的其他物品,江苟铭试图用储物袋帮其带走,结果发现此些物品不知为何装不进去,唯有作罢。
一切准备就绪,二人推开老旧的木门。
迈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