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东甫确实没料到,竟然有人能够在他的眼皮底下瞒天过海,混入煌国士兵当中,直至突然发难才被他察觉。
一时间还以为是江苟铭使的诡计。
毕竟天将大亮,奔逃了两个时辰,换做是谁都会有些焦虑。
然而,伴随远处金光闪耀,侯东甫立即反应过来。
偷袭煌国士兵之人,绝非江苟铭!
在煌国,他侯东甫是受麾下拥护、万人敬仰、百姓爱戴的镖旗大将军,但远征在外,他侯东甫仅是他自己。
区区两支万户精锐,死了便死了。
不过瞬息之间,侯东甫便做出判断,留下一道残影,整个人瞬间消失在原地。
出了茂密丛林,再是一段乱石林立的山崖。
而过了山崖,便是见仙林。
见仙林虽说仅有一条官道,但树林本身却几乎包围了整个断妖关,不像这片丛林仅有一个出口,所以即使侯东甫侦察能力绝顶,也很难再通过痕迹判断一个人的行进路线。
江苟铭知晓。
只要入了见仙林,他便安全了。
可面对6星风险,他都差点翻车,7星风险,又岂是那么好避的?
刚入山崖。
后方便接连快速传来巨物撞击的声音。
砰砰砰砰……
树木高抛,烟尘四起。
不知名的野兽咆哮,林鸟惊飞。
侯东甫如同一个推土机般,一路扫飞障碍,仅仅两息,便出现在江苟铭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拳向他挥去。
这一拳,江苟铭甚至没能看清落点。
只得迅速开启大日金身,以浩然剑气与龙纹黑金飞剑护住身后,紧接着,整个人便被连人带剑打飞了出去。
破开层层气浪,江苟铭如炮弹般狠狠砸在地上,将地面撞出一个大坑。
“噗!”
骨头犹如散架般,钻心的剧痛袭来,令他差点昏死过去。
喉咙一甜,江苟铭忍不住喷出几口鲜血,而这一口鲜血并未使情况好转。
全身上下止不住痉挛。
几度想要站起,却又不受控制栽倒回去。
“咔”!
无比坚固的地器绝品飞剑剑身,赫然出现一道裂纹。
虽不明显,但已然证明这一拳的威力堪比化神!
“他奶奶的……飞剑是用来飞的,不是用来挡拳头的!本尊照你吩咐啥也没干,你怎可如此使唤本尊?”
“痛、痛死本尊了,本尊要换主人!”
不理会在那唧唧歪歪个不停的魇灵,江苟铭仰头望向缓缓走来的侯东甫。
想要开枪,手指却是剧烈颤抖,不听使唤。
“跑啊,怎么不跑了?”
侯东甫嘴角挂着冷笑。
脚掌高高抬起,再狠狠下落。
两脚。
分别踩断江苟铭的双手。
俯视着闷不吭声愤怒瞪着自己的那双眼眸,这位大将军心底没由来升起一丝快感。
仙榜第十又如何?
还不是被他踩在脚下?
生死全凭一念之间!
见到如此狼狈不堪的江苟铭,侯东甫仿佛穿越时空,看见了未来的大煌帝君。
同样满脸不甘,同样怒不可遏。
同样被他踩在脚下。
同样痛苦不已!
不过,侯东甫却是觉得少了点味道。
皇帝老儿用下三滥手段迫使他签下契约,大小诸事,脏活累活,使唤了他数十年。而某日驾到,见他妻女貌美如花,更是色心迷眼,将他妻女传入宫中……
妻女整整消失了七日。
归家时伤痕累累,魂不守舍,只言片语却只敢说是被敌党掠去,受了些皮肉之苦。
呵。
若非后来妻子不堪重负,悬梁自尽,女儿怀上龙种,被后宫之人设计小产,他或许至今仍被蒙在鼓里。
如此深仇大恨,岂能依靠死前这点折磨与痛苦抵消?
“想活下来么?向我求饶。”
侯东甫仿佛把江苟铭当作大煌帝君,畅想未来。
江苟铭一言未发。
只因他知晓,即便求饶,侯东甫也不可能放过他。
“哼!”
又是一脚。
左腿骨断。
江苟铭冷汗直流,依旧默不作声。
“骨头挺硬?”
侯东甫再是一脚,踩断江苟铭右腿骨,然后看见他那四肢软榻凄惨无比却仍咬牙硬撑的样子,兴致有些散了。
于是抓着脑袋,将他提起。
“罢了,你不是他。”
“可有遗言?譬如妻女之类,最好丰腴一些,死后我可替你照顾。”
“恬不知耻!”
江苟铭啐了一口,紧闭双眼,艰难开口,
“杀人夺宝,或有理由,但辱人夺妻……你最好彻底杀死我,否则我定要你全家陪葬!”
侯东甫咧嘴一笑,面对将死之人的威胁,毫不在意。
“死吧。”
笑意徒然收敛。
一拳打向江苟铭的丹田。
元婴修士,身躯死亡,借天材地宝或可血肉重生,但元婴却是修道根本,半具魂魄意识所在,如若消亡,修为尽废,精神衰竭,寿命将大大缩减。
出窍修士亦是如此。
所以,侯东甫不怕误判。
尤其是,他已然站在人族前列,未渡劫修士在他眼中与蝼蚁无异。
江苟铭即便拥有留存灵体的手段,即便撇开正道规矩不谈,想要夺舍重修,也是千难万难,根本不可能追上他。
那么所谓报复,又从何谈起?
到此为止了么……
时间好似变慢,脑中这一世的经历如幻灯片般闪过。
江苟铭神色黯淡,万念俱灰。
可惜的是孔舒儿尚未找到。
万幸的是苏璇、冷青黛、柳莹……或者再加上个叶上秋?不必再耽误她们了。
江苟铭心底有些自嘲。
疯狂修炼,没想到临死前想的却尽是些莺莺燕燕。
果然自己还是更喜欢平静的生活啊……
拳头即将落在丹田。
便在此刻。
“唉……”
一声叹息远在天边,一柄人高的紫黑魔锤骤然落在侯东甫头顶。
侯东甫浑身汗毛顿时竖立。
强大的压迫感使他不得不甩开江苟铭,险之又险避开这一击。
“往西漠去,入葬仙墟。”
一个威严的声音钻入江苟铭一个人耳中。
而后,远处传来肃令。
“始道教教众听令,一指道人身兼仙榜第十神物,不计一切代价,务必将他捉拿归教!”
“域外归始,自辟教道!”
“域外归始,自辟教道!”
……
丛林之中,呼声震天。
数百白袍青袍,如蝗虫般升空,一股脑朝江苟铭涌去。
江苟铭猛然睁眼。
飞剑抵着后背,化作流光窜往天边。
侯东甫试图阻拦,但那柄紫黑魔锤接连挥动,将他逼退。
直至江苟铭彻底消失在天边。
紫黑魔锤几个旋转。
最终落在缓缓走出丛林的红袍男子手中。
红袍男子目光深邃,面无表情,像是望着远方,像是望着侯东甫。
在他身边。
金边白袍、身材绝顶的女子,双手交叉置在腹前,神色冷漠,同样望着侯东甫方向,瞳孔中隐隐闪过一抹恨意。
“司守义?!你竟是始道教红袍!”
侯东甫瞳孔微缩。
不曾想,那个偷袭煌国士兵之人,竟然是煌国右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