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吉日。
吉日匆忙,没能挑选最适合的,那这良辰可不能再耽误了。
“久仰一指道人之名,今日能来参加小女婚宴,蓬荜生辉。”
“礼轻情意重。”
“各位真想知晓,待会儿自行找前辈询问即可,老朽便不僭越了。”
“这还有事在身,先走一步!”
叶苍天朝众人拱手,最后再敬一杯,随后便抓着叶上秋离开了内院。
“叶家主!”
“叶家主!”
众人追在后头连呼。
却是见叶苍天脚下生风,头也不回。
多少有些失望。
还以为终于能够确认一指道人的身份,不曾想竟如此草草收尾。
不过。
叶苍天到底是卖了他们一个面子。
至少回了句“礼轻情意重”,证明一指道人并非送出了什么好东西。
虽然这道理也讲得通,毕竟隐士高人,不屑于与叶家结交,象征性送点东西也很正常,但……真就那么巧?
既然愿意给叶家小姐捧场,为何不将事情做到极致?
堂堂化神修士,身上难道还没几件地阶物品?
有问题……
叶苍天这副遮遮掩掩的样子,反倒更令人生疑,一时间,众人心底对江苟铭的猜疑顿时加重了不少。
唯有凌云道人,晃晃悠悠走在队伍末尾,不屑撇嘴。
猜吧,猜得越狠越好。
最好婚宴结束后打起来。
猜错了,正好一起丢脸。
猜对了,少个修道路上的竞争对手也不错。
主人宾客统统离场。
内院仅剩江苟铭三人。
“呼,一时间还以为要出事呢。”
苏璇拍拍一马平川的胸脯,松了口气。
江苟铭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思索片刻后往外院走去。
“这样看我作甚?”
“……苏妹妹,少言,少行,少表情,再这般,下次便不带你了。”
柳莹有些无语地拍拍她肩膀,也是后脚跟了上去。
苏璇:“……?”
她怎么了?
她这不是在完美演绎一个没见过市面的后辈形象吗?
没有她,怎能承托出江苟铭的高深莫测?
又被说了……烦死了!
之后没什么好看的,大致就是接了新郎,叶苍天致辞来客,随后新人入堂准备拜天地,也就是十分标准的凡间成婚流程,不参杂任何修道要素。
江苟铭觉得没什么意思。
柳莹和苏璇却看得津津有味。
前者眸子里带着淡淡的羡慕,后者则是带着浓重的憧憬和向往。
“嘿嘿,叶、叶姑娘,你终于是我的人了。”
堂内。
一对新人缓步走着。
新郎伍贤稍显口吃的声音从盖头里传音而来,边说,边还用他那满是横肉的手试图去抓叶上秋。
叶上秋顿时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连忙避开。
“什么你的人?伍公子别忘了,是你入赘,而非我嫁!你修为不如我,婚后凡事得听我的,否则休想进家门一步!”
“嘿嘿,父亲说、说了,都听你的……”
“哼,知晓就好!”
但不待叶上秋松口气。
伍贤又接着说道:“不过父亲还说,花楼不、不去了,但咱不能分房而睡,一年内他要抱、抱孙子!嘿嘿!”
伍贤说着好似联想到了什么,发出痴痴的笑声。
“……”
叶上秋神色一黯。
唉,终究是逃不过……
为了权力,这便是她叶上秋需要付出的代价吗?
昨日夜里江苟铭问她想清楚了吗,她回答是想清楚了,绝不后悔。
但如何可能不后悔?
哪有女子不希望嫁一个如意郎君?
在大周她也不是没给机会,只是确实一个个“年老色衰”,让她提不起劲。
叶上秋已经能预想到待到洞房揭开盖头后,对方那流着哈喇子的猪哥脸,嘶哈嘶哈,猴急模样朝她扑来的画面。
再之后……
叶上秋不敢想象,她怕她会忍不住当场逃走。
叶苍天与其夫人,无极宗宗主与其夫人,端庄严肃,并排而坐。
各宗之人围在堂内四周。
堂外,则是喧哗散客,探头探脑。
燃烛,焚香,鸣爆竹,奏乐……
乐毕,礼生诵唱。
“香烟飘渺,灯烛辉煌,新郎新娘齐登花堂。”
二人来至大堂中央。
“一拜天地!”
伴随礼生指示,朝着天地恭敬一拜。
“再拜高堂!”
而后转身拜向叶苍天等人。
叶苍天抚了抚胡子,瞥了眼人堆中无动于衷的江苟铭。
脸上浮现满意之色。
“好,好!”
不是满意这个肥头大耳的新郎官,也不是满意认命归家的女儿,而是满意婚礼进行一切顺利,无人干扰。
让叶上秋成为家主。
不仅是他给叶上秋的许诺,还是无极宗宗主的要求。
否则这个婚是无论如何也结不成的。
本来凛国修罗宗的布局应当排在后面,如今总算回归正轨,叶苍天难免喜形于色,徒生感慨。
无极宗宗主是个头发稀疏、黑白相间,其貌不扬的矮子。
板着张脸,气势凌厉。
微微颔首,算是受了这一拜。
若非看重叶家在武国的贸易实力,卖叶苍天面子,就他这废物嫡子,压根不配他抽出时间来参加婚礼,简直浪费时间。
“夫妻对拜!”
新人面对面。
伍贤迫不及待躬身。
而事到临头,叶上秋微微低头,却是浑身僵硬,无论如何也躬不下去。
实在怪伍贤多嘴。
一联想到洞房花烛夜,叶上秋那个悔啊,那个煎熬啊……
想着想着,眼泪就止不住流淌下来。
那个被家族磨平棱角,试图躺平的自己,当真要为求得乱世安生,牺牲贞洁,在未来的日子里,必须睁开眼直视那枕边的油腻肥猪吗?
“我……”
叶上秋微微张口,声音干涩嘶哑。
一双双犀利目光顿时落在她身上。
喧闹声猛然一窒,堂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夫妻对拜!”
礼生有些紧张,再度喊了一句,似在催促。
伍贤又是迫不及待躬身,叶上秋则仍然一动不动。
“秋儿,愣着作甚?”
“我……”
“在场诸位皆在等你,你且想清楚任性的后果!”
叶上秋抬起头。
疲倦的目光一扫众人。
凌厉肃穆的父亲,不悦蹙眉的亲家,神色凝重的来客,寂静无声的民众……
忽然感觉这世间只剩下孤身一人。
所有人皆在逼她,连她自己也在逼自己。
她试问内心。
如此,便值得么?
“前辈,我后悔了,您能救救我么?以身相许的那种。”
人影斑驳。
但叶上秋变得清澈的瞳孔中却仿佛只倒映着江苟铭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