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叶上秋眼角挂着厚厚的黑眼圈,吊着死鱼眼领众人前往向兴关城门处,别问,问就是昨夜吃太多太杂睡着难受,起来吐了好几次。
至于为何不运功消化?
三人知风趣没问。
喝民间酒,吃民间食,便是为了领会这民间氛围,凡事用修为解决,未免太过无趣。
何况,失眠于叶上秋而言,已成习惯。
黑白宗的时候,一众弟子便经常见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完全没有冰霜美人的自觉。
向兴关约莫五丈高,六丈宽。
周长一眼望不到边。
防不住修士,却防得住邻国大乾的兵马。
风沙、坑洼……岁月留下的痕迹,无一不在讲述它的悠久历史,只是往那一站,心底便徒然升起一种渺小之感。
修士建筑讲究合适合道。
通常越小越好,越精致越好。
此等景象,倒是令三人小小震撼了一把。
此时城门大开。
身穿大周盔甲的枪兵岿然不动守在两侧。
对待入关之人,严格审查。
对待出关之人,不加阻拦。
不过也没多少人出关,人潮全都堵在附近一处看上去像是临时搭建起来的木屋前,不知在喧嚣什么。
“啊……啊……啊……”
江苟铭等人还未靠近,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便夹杂着吵闹声从不远处传来。
定眼看去。
竟是三个身穿布衣之人正在挨板子。
“看见没,平民胆敢吵闹通关凭证,直接杖责二十。”
杖责二十?
好家伙。
这不是要将人屁股打开花,而是要将人打个半死啊。
江苟铭以前在静心道观没少挨过板子。
知晓这每一杖力道不是疼痛难忍那么简单,正常人被打完,除非执杖者防水,否则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地。
“朝中下令多日,怎么还有人不知死活啊?”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是要事在身,谁又会在这个时候前往中州?”
“也是。”
听叶上秋解释,苏璇点点头,表示理解,但也有些无奈。
律法无情。
都是一群领着俸禄的苦命打工人,或许他们也不想下手如此狠重……
正想着,官兵中忽然传来叫好声。
“打得好!再重点!”
“打死这群不知死活的杂种,天天在这给老子哭,哭得烦死了!”
“想我堂堂正五品千户,竟然要在此处处理此些刁民……”
“好!再重点!”
苏璇:“……”
此人名为何征夫。
身材魁梧,戴着一只眼罩,眼下有疤。
何征夫在三人间来回踱步,每有大板子落下,便发出叫好之声,周遭无人敢与之对视,深怕引其不悦,惨遭连坐。
千户手下统领人数近千,行事风格相当彪悍。
别说众人围在此处并不占理,即便占理,也不敢与他讲道理啊。
“叶姑娘都试过哪些办法?”
江苟铭见一名身着富贵锦衣之人悄悄将官兵拉到一旁,交头接耳,时不时讪笑两声,望向何征夫。
虽然听不清在说些什么,不过依那掏袖子的动作来看,大抵是在行贿。
“……你且看着便是。”
柳莹显然不愿回忆这三日的遭遇。
拉着众人找了处茶馆,在二楼入座。
此处视野开阔。
以众人至少金丹的实力,能够很清楚看见下边正在发生什么,不过,由于人多声杂,却听不清讨论内容。
江苟铭大致思索了一番。
让机关通融的手段无非就那三种。
威逼,利诱,欺瞒。
威逼没什么意义。
毕竟你能威胁别人,煌国也能威胁,如果先给你通关凭证,再转手把你卖了,届时各国通缉,通关凭证岂不失去了意义?
利诱……
江苟铭抬起头。
只见方才关注的那名富贵锦衣之人失魂落魄走了出来。
看来行不通。
想想也是。
军中纪律严明,要行贿也应该找文职人员。
至于欺瞒。
简单一点造假通关凭证,复杂一点冒充朝廷要员,再不然随缘等个去大乾办事的大臣,混进队伍中,蒙混过关。
但一来他们不知通关凭证长啥样,二来不认识大周官员。
真要这样做,怕是得耽误很多时间。
貌似不好搞啊……
“来了。”
正思索着,叶上秋忽然起身,迅速下楼。
三人留下些许碎银追了上去。
越过人堆,来到最前排,恰好瞧见一道俊俏的身影从天而降。
此人刚一落地。
便气冲冲抓住何征夫衣领,破口大骂。
“你这厮杂碎,与我讲兵处通关凭证办不了,让我去找宣慰使,可人家宣慰使也说办不了,又让我去找知府,而知府又说让我找你……”
“你们搁这蹴鞠呢?踢来踢去的!”
“今日燕某便赖在此处不走了!这通关凭证,你是办也得办,不办也得办!”
此人凌空而来。
显然是一名修士。
不过没有施展修为,不好判断境界。
“修士大人,你便是赖在此处十日、一月、一年,皇令不止,我等也没法跟您办呀!要不您去京城一趟?托托关系?”
何征夫狰狞的面容立即换上一副憨厚面孔,点头哈腰道。
“我砍了你这不知好歹的玩意儿!”
前者拔剑作势要劈。
后者却把脖子一伸,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你!!”
俊俏男子长剑悬在半空。
是劈也不是,不劈……心里一肚子的火。
他恨不得此刻立即化身邪修,如此一来,不怕追杀,也就不会被这小小的通关凭证限制在此了。
“哼!”
良久。
俊俏男子终是收剑入鞘,不忿转身。
望着那凄凉的离去背影,何征夫不屑撇嘴。
对付这些修士,他早已驾轻就熟。
反正都是些正道之士,又不可能大庭广众之下当真砍了自己。
“您要真有本事,去砍煌国皇帝啊!是他们搞事,在这欺负俺一大周小小千户,不觉得羞耻吗!”何征夫接着再嘲讽了一句。
“咔擦”!
真气絮乱出体,长剑碎裂。
俊俏男子回首,恶狠狠瞪了何征夫一眼,不过并未说些什么,而是加快步伐,应该是去寻别的办法了。
“喏,看见没,这便是我三日以来的遭遇。”
“还有更过分的呢。”
“知府那边有个小奴才收了银两,告诉我有办法搞来通关凭证。”
“兜兜转转带着我在平昌县里跑了一圈。”
“一路上交接各种眼线,每交接一次便让我交一次银两。”
“最后实在没银两了,他就……唉,不说也罢!”
叶上秋一脸感慨地在那抱怨。
说到最后,脸上表情也不知是生气还是无奈。
不必多说,三人也知晓。
那小奴才定是见从其身上薅不出银两了,就骗她通关凭证在废水池里,害她好一顿翻找。
“不说这个了,江小子,可有想法?”
叶上秋摇摇头,换上期盼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