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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立的代价

    不复往日的天空被寂静包裹,晨曦的迷雾掩盖着一切,往日把这迷雾渲染成风暴前的寂静的人造种族已经不复存在,这里的气候也终于久违地开始变成原本该是的样子,不再被暴风所撕扯。

    不过即使是再往前推的妖神时代,实际上这里也应该一直是被混乱的气候所笼罩。说是久违,实际上并不该这么用。

    这里从古至今都未曾平静过,照情况来看的话,未来也很难平静下来。就算人造神族走了,新的一切也会很快再次笼罩这片土地。换汤不换药。

    人造神的风暴结束了,接下来该人造的炮火了。

    轮回者们掌握着次级权威,献祭掉突然倒下的顶峰,现在他们的时代才刚刚开始。现在正是动刀分蛋糕的时候。

    这次扮演刀的,就是他们改造的粗糙却威力巨大的炮火。虽然能源利用效率低,但怎奈这世界的能源丰富,几乎取之不尽,而又易于操作。

    火炮的火舌穿过山脉,整个森林都瞬间被烧焦一大片,在这比地表潮湿得多的地方,火势虽然没有蔓延,但也结结实实留下了一道仿佛巨兽之爪扫过的痕迹,比起人造神族,他们造成破坏的能力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变得更加擅长快速毁灭无力反抗的那些部分。

    靠在一个烧焦的树干脚下,一人大喘粗气,却完全不敢坐下,生怕这身体坐下后无力支持他再快速站起来,让他过去的逃亡白费。

    身为轮回者,他本不该害怕死亡。他们虽然不会制作,但使用方面丝毫不差,大不了再换一个身体,略施小计,总能脱离麻烦。

    但那些早就已经都是过去式。那时候,他的敌人还都是外人,他还可以借助势力内人们的帮助。现在,他的敌人就是曾经势力内部的队友。

    在开始站队的时候,他并不清楚不站队有什么后果。作为内部重要研究人员,他不想参与争端,只想好好研究一下这突发事件究竟是何事,哪能料到这些人们连曾经的自己人都不放过,完全不打算给中立势力留活路,连维持他轮回的项链也要抢去,丝毫不计几世的情谊。

    原始势力正在抢夺垄断权,哪里顾得上这些不接受指令者。一切不听指挥的都是新集团的炮下亡魂。

    一开始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严重性,丝毫没有任何准备的他,现在也就只能咬牙切齿地心中暗骂,哪有反抗的余地,只能竭力逃跑,可逃跑这么多天,他都支不住了,却只是车轮战追兵面前的小丑而已。

    曾经的敌人现在还是敌人,只是凭空多了一群曾经的友军也加入了追杀行列而已。现在的他已经彻底孤立无援了。

    曾经与他作出同样选择的人们,现在已经尽数走失了。在这不留情面的追杀中,他们仿佛与追杀者甚至不是一个种族。

    在这种情况下,他已经彻底没有指望等来任何救援了。

    常常轮回更换身体的他并没有多强大的基础,现在其早已难以支撑身体。早已认识到自己处境的他的求生欲也随着体力在逐渐消退。

    没有足够的资源把自己的研究成果转化出来,即使他再怎么有可能改变整个战局也没有用。在这个人工轮回的世界,那些被他拒绝的人完全可以不制衡他而刨出他的一切价值,随后把他弃之不顾。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他已经没得选了,人们都已经铁了心要把他抹去了。

    这种时候,他哪里等得来任何救援呢?谁会来救他?

    想到这里,他逐渐在烧焦的树干旁彻底坐下,不再管顾下一步去哪。至于那有可能重演的未知轮回终点情况,他怕是只能靠想象来寻找答案了。迷雾之中,早已筋疲力尽的他逐渐闭上了眼睛。

    正在此时,他感觉好像突然有人抓住了他的手,好像试图拉他起来。

    他不觉得这些从来没有出现在过他视野里的敌人会直接靠近他,这种接触完全是不合常理的。他一度觉得是自己的触觉出了问题,甚至都给这幻觉的误触找好了与自己体力有关的借口。

    但是这感觉却越来越真切,真切到他感觉自己必须睁开眼睛确认一下。

    确实没道理有人会救他,在他的印象中,他脱离所有的群众,少数未脱离的群众,也在此刻追杀着他。他确实想不起来谁会来救他。但他忽略了一个重要的条件。

    他们的轮回,是以夺舍为代价的。他的身体原本另有主人,另有放不下他的人。

    他一眼便认出面前的人,这正是这具身体原有的亲属之一。

    他依稀记得他夺舍身体时这孩子不过四五岁,而现在这身体早已二十出头了。也正因如此,他此前从不抱有任何能从这身体上得到一线生机的幻想。

    但现在,这在之前仪式上百般不舍的二位确实出现了。

    特权轮回的社会,血缘纽带依然存在,但早已被掩盖。也也许也正因为这掩盖,这夫妻二人竟能不顾别人的眼光,出现在这里。

    正因从焦点坠落而更加绽放,正因没有规则限定而冲上云霄,这种情况确实少见,一般来说是不可能的。毕竟大部分东西的成长都仰赖焦点的供给才能茁壮成长。不过不论怎样,在这山顶的山洞里,他暂时逃出生天了。

    这样的救援他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他身为夺舍者,在他自己的定位里,他应该是仇人,是他们想剔除而不能剔除的存在,自己完全是沾了这身体的光,才得以被救。

    那夫妻二人把他放下之后马不停蹄地忙起来,他却直接开口一句煞风景的话:“为什么救我?你们的孩子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

    这话相当不合时宜,这种时候说这种话,对方怎么回答他?说把他当孩子这种违背良心的话,还是只为这身体的划清界限?

    他不肯站队,却让别人站队了。正常人不好接这话,可这家指导思想明确的一家却接的非常顺畅:

    “说什么傻话,哪有什么十几年前死了一说。人们的想法时刻不同,说是夺舍,更多是合二为一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