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钰的所谓父王本可以带着他想钦定的继承人一起来,但是这次的他却自己带着大批人马出来了,身边甚至没有带一个地位稍高一点的妖狐陪同。

    他本身是带着人类那里体系完全不同的政治机制,回来力图改革的,但是真正实施起来,他才发现,这改革的困难远比他想象中要大。

    在人类社会这边,他早已学会了向各种各样的力量低头,承认利益的腐化之强大。在人类这边几百年的生活,它早已见证过太多代渺小者的生死存亡。看过那么多的背叛,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彻底了解了背叛的机制,已经可以回来改变什么了,但他还是发现,一切好像都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他明明处处向着他的这个继承人,让步了那么多东西,可他的大儿子珏还是一直在摇摆不定。明明在另一边无数次验证的东西,在这里却迟迟没有如他想象中那般发展。

    在回来之后分明他的理论处处都能得到证实,但却偏偏在最重要的地方出了差错,让他的改革迟迟无法推进。

    妖族的生命是极其漫长的,他不需要为没有机会而发愁,但迷茫却着实会折磨他的心灵。

    看着手中这自己从人间得到,一直留了数百年,不知保有多少代灵魂的宝玉,他久久不能回神。

    当初他离开的时候,他们的部族被具有压倒性力量与话语权的通天教主强行归类于一家,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反抗者几乎没有哪个还能保留下来,他坚持反抗的家族也在最危难的时候被落水下石,几乎没有激起一丝波澜地结束了一切。在那个时候,家族里的一切可以称之为力量的存在被下令逃离,等待往日归来东山再起,只留下完全不反抗的弱势部分假作投降派,保住贵族血脉的一席之地,在这个并非以利益链条分贵族的地方留下复仇的土壤。

    因为他们曾经是妖神的工具人,他们的文化之中只有力量,这在人类世界不可复制的土壤有幸保留了下来。

    远走的大量有生力量大都发现了他们所追逐的东西何其荒谬,大都放弃了。只有他真的在苟活之中看到了奇迹。

    在人类最羸弱底层苟活的他曾经丝毫感受不到任何希望。但是在人类文明上无法完全成长的东西,却与截然不同的生命与社会产生了截然不同的反应,给他带来了几近荒唐的天选。

    用非生物储存力量是自古以来就有的笨办法。由于人类的短寿与朝代的更迭,这样的东西自古存在,却一直在这文明之中发育不良。短暂的寿命带来太快的凋零,很多东西几乎是还没来得及绽放,就走到了末路,被进化的同类碾作历史的过往云烟。

    活了数百年的他对于真气的理解与他刚进入人界不久后拿到的玉上的铭刻,让他几乎在一夜之间就实力暴涨,随后实力的增长曲线整个跳出原本的范围,好似决堤般滚滚向前,势不可挡。

    但是,在那里的他还是没能改变什么。他曾想好好保护把玉带给他的一家子,完美结束这段奇遇。但是他还是太弱了。人类这边几乎可以说徒有其表的降妖势力,对于他来说也太强了。

    他的愤怒冲昏了他的头脑,进入全新实力增长曲线的他发誓要报仇,要终结这一切,为此又多在人界拖延了近百年之久,但到了最后,增长曲线开始减缓下来,他也没能完成他的誓言。

    他的怒火最后反而是推动了人类降妖力量的成长速度。一代代降妖大师更早的英年早逝,反而加速了人类整体力量的成长。到了最后,他又变成了劣势的那一方。

    他的每次行动都几乎要拥抱成功,但是过于年少的他却一次次倒在背叛上,最终一直到最后,乾坤反转。

    一个手下忧心忡忡地回来报信,打断他的回忆:

    “吾王,我们前面应该定期回报的部分突然开始出现锐减了,而且前面有一片竹林还有异常动静,前面已经损失好多队了,还要继续前进吗?”

    那钰的父王抬起头来,动作僵硬的好像脖子是假的一般。那传话的不敢多动,这王本身就好像全身都是假的一般,好像僵尸一般恐怖,他哪敢抬头看。就算眼前这位的化形已经完全没有妖狐的样子。

    每一次的背叛都在这王的身上留下了不曾衰退的印记,那一次次重伤留下无法解除的诅咒,至今仍让他无法像什么都不懂的时候那样活动身体。

    在身心俱疲的时候,他终于想起了自己的使命。于是他终于迟了百年后带着几百年的所见所闻,以及一身无可解除的诅咒,回到了这个不稳定的集合体。

    这次他不再是弱势的那一方,他一回来,便凭借其力量取得了原族之内的最高地位。他回来既是为了终结通天教主手下的统治,也是为了彻底用他从短命的人类这里学来的,让权利传递永续的制度,彻底改变命运,变革天命。

    于是终于不再是弱势群体的他指挥部族保留实力,为了往后的一切作打算,提前开始作准备。这次他决心要变革天命。

    但是一切还是没有按照他想象中那般发展。计划的一切卡在了他原以为会顺理成章的部分之上,让他寸步难行。

    奇迹带给了他力量,带给了他们部族希望,赋予他付出代价的经历,在沉重的代价之后把控制一切走向的地位也给了他。而在那之后,奇迹再也没有伸出援手,好像是孩子已经长大,要他自己走接下去的一般。

    他原本也以为胜利在望,仿佛胜利已经在向他招手。但是,他却再次变得寸步难行。

    但他可还一点不打算退缩。

    “不用了,让大家做好包围,后面的事,就我来继续吧。跟着我就好了。”

    那全身动作没有一点自然的王站了起来,前进的动作竟在此等僵硬中带有习惯成自然般的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