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求生,跟随你一起回白云书院,自然无妨,但若是求志,那李归耕便是要留在这献京,让这献京的人看看,也让这献京的人,终有一日,知道他们的错。
纵使这些人,他们位居高位,甚至有着那高高在上的某个至尊,纵使在前面,已经有人布下了密集的陷阱,但李归耕也丝毫没有惧色。
若李归耕是一个没有丝毫凭借的普通人,他可能会选择安身,但现在,他有着金手指,有着不断融合的命格,这也让他有了抗争的底气。
既然已经有了底气,那何必还要畏畏缩缩?
还有另外一个原因,白云书院之所以会如此邀请自己入院,怕是和自己的命格【儒家新圣】有关。
但不可不说的一点是,【儒家新圣】属于李归耕,但李归耕不属于【儒家新圣】,也不会让自己终身禁锢在这个命格里。
而白云书院因此邀请自己入院,又要向大献付出沉重的代价,而李归耕也不愿如此欠别人。
他大可靠着自己,在如今的重重漩涡之中,冲出一条路。
“君既有所择,澹台自当尊重!”澹台宣凌望着眼前的这个少年。
几日前,还是耕户之子,如今,却能够如此冷静面对这天下的威压。
这让澹台宣凌不禁想起了一句话:宝玉藏在石中,纵使石皮再破烂不堪,也不会影响宝玉的绝美品相。
越是知道这个少年的过往,澹台宣凌越是感到,眼前的少年,就像是那逐渐磨掉破烂石皮,即将露出自己绝美品相的宝玉。
“不管如何,谢过白云书院,谢过澹台儒君的好意!”李归耕致谢。
虽不是自己想要走的路,但对方的诚意却让人温暖。
“既然你打算留在献京,那你也要小心,昨日文会,你所作十三品文章,已经引起各方注意,虽然我已经帮你斡旋,但是,能够拖延的时间不会太久!”
“争取,在各方权贵发现你就是那个写出十三品文章之人前,将吴仆生的案子解决掉!”
是的,必须在此之前解决掉,不然,各方都将拿吴仆生的案子来要挟李归耕,那个时候,李归耕才真的是退无可退。
“谢过澹台儒君的提醒!”
“既然如此,那澹台就不再多留!”澹台宣凌当即离开小筑。
随着澹台宣凌离开小筑,这里只剩下了李归耕和温轩胤温大人。
李归耕望着温轩胤,而温轩胤仅仅只是轻轻一笑,便是屈膝坐在棋桌前。
“第二次来了,先陪我下下棋吧!”
李归耕走上前,看桌面上的棋局,已经摆了些棋子,是一个残局,看这个布局,似乎跟上一次自己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这残局是我曾经的一位老朋友留下的,他说,只要有人能够破解这残局,就能够改变这天下之势!”温轩胤温和说道。
李归耕看了看棋局,整个棋局黑白错落,其中黑子一片大的优势,而白子十分势弱。
“你看到的白子的生机在哪里?”温大人笑容温润如玉。
眼前的黑白子,虽然黑棋一片大好,白棋势弱,但是,也不是说白棋没有机会,至少,李归耕就能够发现好几条生路。
这残局破解起来应该不难。
李归耕当然不会天真地认为自己就是那个能改变天下大势的天命之子!
难道是这个世界的棋道薄弱?
但也不可能,那棋灵客栈里,那瞎眼毁容老人的棋艺可是高的可怕。
“白棋有活路有四条,分别是这几处!”李归耕并非不敢说之人。
既然看到了白棋的活路,那就耿直说出来。
用手指指给温轩胤看。
“但如果我告诉你,这局残局,是要你执黑子来破解呢?”
执黑子?李归耕皱眉。
黑子棋面一片大好,哪怕是白棋能够找到活路,可能也就两成的几率翻盘,而黑子顺风而下,只要不出错,怎么都有着八成的几率获胜。
白棋还能够算残局,黑棋,这都不能算残局了,就是送分的局。
“你执黑棋,我执白棋,我们来试一试!”温轩胤并未多做解释,而是将李归耕请到自己对面,与自己对弈。
李归耕心中更加狐疑,在温大人的对面坐下,望着自己大片优势的黑棋,拿起一枚黑子落下。
随着落子,李归耕神色开始变化,只觉棋盘之中有颠倒之势,每落一子,不像是在给自己下棋,更像是给对方落子。
原本牢牢掌控的局势,每落一子,就失控一分,直到完全落入对方手中。
很快,黑棋就被全面封杀。
“巧合?再来一局?”温大人笑问道。
“嗯!”李归耕点头。
这一次,李归耕换了一种下法,然而,这个时候,就不得不提到一句话:这局棋我似乎见过!
和之前几乎无差,就连感觉都一样,每落一子,局势就失控一分,直到完全被白棋封杀。
“觉得是我们棋力的原因?”温轩胤笑道。
李归耕沉默不语。
温轩胤将棋盘倒转,换成李归耕拿白棋,温轩胤拿黑棋。
李归耕望着眼前势弱的白子,皱着眉头落子,而随着落子,却发现跟刚刚感觉完全不同,每落一子,似乎都在逐渐挣脱樊笼,走向天下。
他的眉头也渐渐松开。
而对面的温轩胤温大人则是像刚刚的李归耕一样眉头紧皱,神情凝重,不断落子,然而,不管怎么下,还是那句话:这局棋我似乎见过。
只是这次换成了温轩胤。
不管温轩胤怎么落,都无法改变大势。
渐渐的,李归耕的白子包围了黑子,将其完全封杀。
温轩胤微微吐了一口气。
“怎么样?”温轩胤看向此刻的李归耕。
李归耕再看这棋局,只感到其中隐藏着自己无法窥伺的恐怖。
此刻,温轩胤才解释道。
“这局棋,我不光跟你下过,也跟陆邵下过,跟柳三白下过,跟吴仆生下过,跟这兵书楼大部分人都下过!”
“一般是我执黑,而他们执白!”
“只是,不管我怎么下,一次都没赢过!”
“所以,在兵书楼,我还有一个恶名,叫做臭棋篓子!”
温轩胤哈哈笑道。
李归耕皱眉沉思。
堂堂兵书楼的监楼,当今儒武同修,皆至一品的存在,怎么可能不通棋艺?
那有问题的,就是这棋局了!
“这是什么棋?”李归耕问道。
“这是大献前代棋待诏,也是之前的棋圣白云岚留下的棋局,他给这局棋取名为天下棋,也叫做无为之棋!”
“他专门研究了这棋来取笑我,说这天下之棋,不管我怎么下,都没用!”温轩胤露出些许苦笑。
“然后,我就问他,你是棋圣,你曾说过,这天下没有你破解不了的棋局,那这局棋,你觉得我要怎么下,才能赢?”
“他沉吟了一下,告诉我这局棋我不能在棋盘下,只能够在天下……下,然后,又说,我只有落三子的机会,落完三子,便算是落完了我的一生,这三子下不赢,我就永远都下不赢了!”
温轩胤的脸上露出些许回忆。
“只能够落三子?”李归耕诧异。
看向下方的棋盘。
回忆自己之前执黑子的时刻,似乎每一次局势颠倒,都是在三子之后。
“那温大人可有想好这三子应该怎么落?”
温轩胤摇了摇头。
“别说三子了,十年前我才落了第一子,至今都不知道好坏,这第二子,还不知道在何方!”
十年前?李归耕记忆强大,思维敏捷,很快就联系到十年前,温轩胤大人从正一品降到从一品,也联想到了十年前,兵书楼开始退出大献的权势中心,这献京,也渐渐开始陷入泥潭之中。
“棋下完了,还是说说你的事情吧!”
“你在奇怪我为什么特意让你去一趟文会,让你结实了澹台宣凌,让你在兵书楼外多了一个选择?”温轩胤似笑非笑说道。
“一旦我真的离开,前往白云书院,就会为兵书楼留下一地的烂摊子,你就不担心吗?”李归耕诧异。
温轩胤摇了摇头。
“该是兵书楼的事,兵书楼不会逃避!”
“此前,你为兵书楼做事,完全是形势所逼,所以,这白云书院澹台宣凌便是我补偿给你的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你可以重新为自己的人生确定一条新的路!”
李归耕微微一愣,心中有着些许暖意。
“你为何要为我做到如此?”
至少,在这满献京看来,他只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耕户之子。
“初见你时,你心性敏感,总觉着这满献京的人都要害你,如今,倒是有些轻信于人了,这不是好事,在这献京,敏感是个好东西,可别轻易把它弄丢了!”温轩胤对李归耕缓缓说道。
“至于说我为何为你做到如此,想知道原因的话,那就先把吴仆生的案子查出来吧,查出来了,我就告诉你!”温轩胤继续说道。
“我今日来拿元景伯的资料!”李归耕说道。
“这一份是元景伯在献京封伯之前,跟随武安侯的资料,这一份是封伯之后,在献京的资料,这最后一份,则是前夜他和周旬相遇的经过!”温轩胤从桌子的下方拿出了三份资料。
“三天之后,你就必须要离开献京,去山阳郡查案,所以,元景伯这条线,你只有三天的时间来查!”
“不是十天吗?”李归耕记得陆邵告诉他离开献京的时间是十日后。
那时,能够刚好错过武安侯回京。
“文会,我只想你引起澹台宣凌的注意,却还是失了算,没有想到你写出了十三斗文章,引起了献京的各方注意,澹台宣凌那边争取的时间,应该就是三天左右,三天之后,各方权贵就会注意到你!”
李归耕沉重地点了点头。
谁能想到那篇文章,会引起这样的连锁反应。
“元景伯这条线,不管你查的怎么样,能查出多少,都最多只能够查三天,三天后,你就必须去山阳郡,查那山神庙,查那普昌县,还有吴仆生的府邸!”
“出了献京,才是真正的危机即将来临的时候!”
“你在献京查案,不管怎么查,不管查不查地出来,有兵书楼在,有我在,你都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一旦离开了献京,去那山阳郡,一切都会不一样!”
“吴仆生背后的幕后黑手,那些嫉妒你和蒹芸公主的人,还有山神庙里堕落的神佛,以及随时可能出现的山精妖怪……”
“他们的顾忌会少很多,也将有更多的机会,至你于死地!”
“我会小心的!”李归耕点了点头。
他清楚,这天下,远远不太平。
离开献京,也将走入真正的危险。
“去吧!”温轩胤摆了摆手说道。
李归耕行告别礼,转身在兵书楼的四楼楼梯,看到正在等他的陆邵。
而在李归耕走后,在温轩胤的小筑之中,一身洁白的儒衣,配着儒生剑,英姿飒爽,澹台宣凌,又去而复返。
“我已说过,他不会选择白云书院的!”温轩胤对澹台宣凌摇头笑道。
澹台宣凌微微皱眉,只是轻轻哼了一声。
“这个赌约是你输了!”温轩胤继续道。
“我知道,白云书院的人,自会履行承诺!”澹台宣凌转身,离开了兵书楼。
为了安全起见,拿到元景伯的资料之后,李归耕并未回棋灵客栈,而是在兵书楼的一楼找了个位置,便是开始翻阅起来。
“元景伯,名李虎元,四十一岁,现任兵部郎中一职,从四品,修为五品武夫。生平履历,二十一岁前不详,二十一岁后参军,一直平平无奇,直到三十岁的时候,碰到刚刚参军的还是少年的武安侯,被武安侯所折服,跟随武安侯建功立业,渐渐打出名声,大小战役,超过三百场,成名战乃是与大乾太子亲征军一战,助武安侯斩对方四品武夫,大破敌军,但因大腿受伤,不宜再战,回京便被圣上封伯,调任兵部任郎中一职!”
“注:此人二十一岁前履历隐秘,后跟随武安侯,修为进展过于快速,个中存疑,还待查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