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八路反军有我一支正文卷第一七九章边塞孤城第一七九章边塞孤城
家国不幸诗人幸。
但凡是一个有文采的人,此时站在归化城的城头,一定会有马革裹尸的传世名篇现世。
但是,放在如今也站在城墙之上的孙传庭和包恩雅的眼中,却只能看到潜在的危险,以及一心想着如何做才能不落下一个马革裹尸的下场。
城中所有人都十分努力了。
为数不多的汉族青壮年男子,在方余令的安排下正在熟悉他们以前从没有使用过的武器。
修建城墙的重任自然是落在了城中所有妇孺的身上,她们喊着号子,用最原始的轮滑,将砖石一点点的吊上城墙。
就连七八岁的小姑娘,也帮忙将一碗碗地井水倒在桌子上的粗陶盆中,让这些辛苦背砖上墙的妇人能够最便利的喝上一口水。
剩下的更小的小孩子就像是羊圈里面的羊羔,被圈养在城门里面的城郭之中。在混着泥巴、尿水会和青草的地面上或躺或爬。不时有母亲过来给自己的孩子哺乳,就像是挑选羊崽子一样,在孩子群中挨个挑拣,将自己的娃娃选出来。结果刚一坐下来撩起来衣襟,就伊伊呀呀地围上来无数黑乎乎的脏娃娃。
快一个月了,若是从外貌看,包恩雅已经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大明人。刚和孙传庭说完了城墙修建进度,口干舌燥的她正要端起来桌子上的粗瓦罐喝水,却被一个从刚刚进城的运货马车上面跳下来的小兵给粗暴地制止了。
对方一扯她的袖子,她毫无防备的一失手。
啪……
粗瓷碗摔在了木板上,一碗清水溅落了她和孙传庭一身。
“不要命了么,就这么喝水。”小兵一张嘴,却是一口婉转的江南女孩子的口音。她都没有看包恩雅,而是冲着赶车的人挥挥手。
“刘二叔,你在这里等着,一会按照城里的要求去把药材卸到仓库里面。我这就去辅兵那里看一下。你记住,我叫孙大千,千万千万别说我的名字,回头找到机会我再去找你们。”
来的人自然是孙元化的宝贝小女儿、徐光启的乖徒孙、吴有性的怪徒弟孙幼蘩。
她跟着送往草原的药材,根本就没有在大同停留,而是直接就来到了归化城。她清楚,现在朝廷新军的辅兵处,都安排了医疗小队。按照自己的技术,混进去应该就是一个小意思。如果还能够在战场上,混上一两具尸体解剖看看,那就更好了。
她当然也知道,自己离家出走,跑到大同的消息根本就瞒不住。
现在后面应该有无数的信笺和传令兵在追赶自己的脚步。但是,只要自己能成功地混到辅兵当中,应该就没有什么大问题。只要能混过前面一段时间,谁都不能把她给送回去了吧。
更何况,这么大的一个城,这么多的人,加上又是打仗的时候,谁会怎的费劲力气在城里面寻找自己。
“哎…………”
包恩雅一伸手就拽住了像一条小鱼一般,滑熘熘准备混进人群中的孙幼蘩。
“你把别人的东西打碎了也不说声道歉的吗?”
孙幼蘩根本就没有心思理她。刚才无论是在城里还是城外,她都看见了好几个正在窜稀的小孩子。现在她着急的是要去见一下辅兵营地的游击或者参将。如果在这么着下去,不用打仗了,光是一个瘟疫就可以让城里面的人死去九成。
但是大小姐就是大小姐。幼蘩也知道自己刚才出手的稍微有点鲁莽。她顾不上说话,从袖子中掏出来一枚京城中的新银元,摆在桌子上。
“打碎瓷碗却是我的不对。但是你要是再这么把井水直接喝下去,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
转过头,她用手揽过还在添水的小姑娘,却是换了一种脸色,和颜悦色的说道。
“小妹妹,干活之人辛苦,浑身燥热的时候一定不能喝井水。小妹妹,你只管去找管事的说,就是医师说的。最好找一些柴火,给烧开了放温再喝。实在不行,你把这桌子和水放到那边远一点的地方,等干活的人走过去了,身上的汗落下去了再喝也行。”
“呵,哪里来的小姑娘,这么大的年纪也敢冒充医师。嘎啦,别听她的,再给我来一碗。”
说着又端起来一碗井水,顺手还把孙幼蘩放在桌子上面的银元收到了手上。
“到了归化城,就不要再装神弄鬼,要守归化城的规矩。”
最近一段时间,投靠归化城的人多,可是,混在其中流落在草原的骗子也多。包恩雅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个小姑娘,又听见她大鸣大放地说着自己的假名字,怀疑的心就更重了。
“谁装神弄鬼了!你要死就去死,仙丹也救不了要死的鬼。”说着,孙幼蘩转身就走。在她的心中,目前的归化城就是一个大垃圾场,赶紧清理干净了才是正事。自己都来了,居然还是瘟病的下场,别的不说,自己不就成了一个最大的笑话?
“你怎么说话呢。”不知道为什么,包恩雅一看见这种颐气指使的人就来气。
“把她抓起来送到军中去。问问是什么来路,顺便去看看刚才有没有什么违禁的东西运进来了。”包恩雅对着自己身边的卫兵说道。孙传庭倒是看出来一点不对劲,倒也没有制止。
“干什么呢。”两个卫兵一点都不含湖,直接把孙幼蘩的胳膊给拧到了后面。
“松开我,我给你说,就是孙传庭大人过来了也要叫我一声好侄女呢。你们凭什么抓我。怎么了,我救了她的命,好心当成了驴肝肺了。”
孙传庭这么一听,却示意两个卫兵松手。然后这才问道:
“你认识孙传庭孙大人?”
“怎么能不认识?”孙幼蘩从地上捡起来皮帽子,眼泪汪汪的说道。
“不信你去问他,你问他认不是认识我。”
“可我就是孙传庭啊!”
一听到这话,孙幼蘩一下子给愣在了当场。
刚才也是自己心急,没有注意看,这时候再看看,果然,提督的军服应该和自己父亲是一个级别的,在这归化城中,应该就是孙传庭了。没办法,现在偷偷混的路已经实行不下去了,那就改一个风格。皇帝陛下都见过了,有什么场面是自己应付不来的?
“孙伯伯。”孙幼蘩赶紧以晚辈的身份施礼,声音也拉的长了一些。
“我爹是孙元化啊,我是他的女儿孙幼蘩。”说着,还怕孙传庭不相信似的,将自己的包裹放在了地上,打开了包裹,像是一只小老鼠一般,从最里面扒拉出来一份信件和一个黄铜印鉴。
“我走的急,我爹也没有来得及给您写信。但是我这里有你给爹爹关于水泥使用的函件和我爹给您的回复,还有我爹一枚私印。”
要说心细,还是孙幼蘩心细。她知道自己离开了京师,就可能会遇见无人相识的场面。于是,走之前,特意到自己爹的官署,假借着给自己爹送饭的借口,偷了几样东西。主要目标是归化城,所以孙传庭的东西当然没少拿。你看,这不就是派上了用场吗。
哦?
孙传庭接过来打眼一看,就知道这孩子说的都是真话,不由得苦笑说。
“恩雅,这孩子说的倒也没错,论起来我还真的叫一声好侄女呢。”然后转念一想,这才严肃说道。
“你是偷偷从家里面熘出来的吧?一会吃顿饭,把我给你爹的信带上,跟上回大同的商队赶紧回去。”
一旦话说开,孙幼蘩也不怕他。
“孙大人,我是到您的帐前听命的。现在我也是七品的医官呢。我的太医院师父就是御医吴有性。我在爹得那里听说您这里情况紧急,就赶紧过来了,你可不能赶我走啊。爹听了你的消息,也睡不着觉,把手里剩下的最好的十五个大匠和十五个工匠全部都给派过来了。还从军医那里送来了十几车的药材,光是酒精就把仓库给搬空了。”
孙传庭听到这里,心中一热。但是却还是坚持说道。
“那可不成,在危急哪有让你过来的事情。我这里的医官多的很……”
他话没有说完,就被孙幼蘩给打断了。
“您这里哪有军医,你看看那几个孩子。我刚才不让喝生水,要是再喝下去,这城里瘟病一旦起来,谁也跑不了。”
“什么瘟病?”
孙传庭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倒是包恩雅一把抓住了孙幼蘩的手,紧紧地攥着。对于草原上的人来说,瘟病就像是一个诅咒,还是最恶毒的诅咒。
孙幼蘩挣脱不开,正要拉着她去看的时候,去听见城墙上传来一声惊呼。
“哎幼!”
一个中年妇人可能是劳累的原因,走在木头架子上的时候没有踏稳,一脚踩空,从三米多高的架子上摔倒了墙面上,背上的一块青砖好巧不巧砸到了她的腿上。
“来人啊,有人摔下去了啦。”
几名蒙古女子围着妇人,也不敢乱动,只好扯着嗓子叫着。
孙幼蘩趁着包恩雅分神,一把挣脱开,三步两步地就跑了上去。
“让开,让开,我是医师,让我来看。”
还好,人摔下来的时候,被下面的木撑子阻挡了一下。
“我摁倒哪里,你那里痛要给我说。”孙幼蘩说话,接过对方摇头表示听不懂。
听着对方呜呜啦啦的蒙古话,孙幼蘩也是一脸懵,一看这种情况,包恩雅连忙上去充当翻译。孙幼蘩这才熟练地从头部开始检查。
“胳膊放松一些,不要使劲,也别攥着拳头。”
“这里很痛吗?这里呢?”
“向上抬胳膊,放下来,再举起来看看。”
“动一下这条腿,使劲向外,很痛吗?”
这时候的孙幼蘩自然有一种专业的高人风采。
还好,幸亏高度不高。这名妇人只是一个胳膊错位和小腿的骨折。
“帮我扶着她坐起来,让她别乱动。”
孙幼蘩一边对包恩雅说,一边将自己的外面的罩袍脱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黑色军装。
“刚才……”包恩雅看着熟练地幼蘩,自己将痛苦的妇人上半身靠在自己的怀中,一遍不好意思的说道。“城里最近的情况很紧张……”
“……没事,没事……”幼蘩抬头叮嘱她。
“你将她的肩膀固定好,我现在先给她的胳膊复位。”
说着,直接抓住妇人的手,轻轻的摇晃伸拉着。还漫不经心的说道:
“我一会说准备的时候,你咬牙坚持一下。”
包恩雅刚刚翻译了一个字,孙幼蘩勐的一拽,画了一个半圆然后向上一提,就听见卡察一声。她松开手,冲着妇人笑着说道:“胳膊好啦,三天别使劲就行。”
然后这才对着妇人的腿说道:
“这种事情才麻烦呢。刘二叔,刘二叔。”她冲着远处还在排队等着装卸物资的赶车人喊道。
“把车上的夹棍和绑带取一份过来。”
然后这才用随身包裹中的剪刀,将妇人的蒙古裙剪开,又熟练地将小腿牵拉复位,再用夹棍和绑带固定了起来。
“行啦,估计要休息上八十几天,回头我找人给你做个拐杖,休息十几天之后就可以拄着拐杖干点轻松的活计了。”
这世道,大富大贵之人要是腿断了,当真就可以躺一百天,有的是人伺候。但是对于这个妇人来说,躺十天都有可能成为被抛弃的对象。
在这种情况下,孙幼蘩也知道医师的叮嘱必须要分不同的对象。
即使这样,刚才还痛的死去活来的夫人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千恩万谢的在同族人的搀扶下离开了。
这时候,尴尬的是孙传庭。
肯定不能让她留下来,这要是出一点点的事情,别说是孙元化的女儿了,就是徐光启记名弟子这一条自己就承担不起。
可是,看着她熟练地动作,孙传庭觉得自己的军医就应该拉出去喂狗。
“孙伯伯。”
“明天就走。”孙传庭知道自己这里就是赌博,怎么也不能让这个孩子参与进来。
“说不定明天圣旨或者我师父的信就到了。更何况,现在出关这一路上也不安静。您看这样好不好,您先把辅兵一部分人交给我,我想帮您把城里面的卫生搞好,等圣旨或者信来了再说。要不,我路上有个什么麻烦,你说呢。”
孙传庭脑袋比斗还要大,别的不说,自己这里还真是抽不出来足够的人手。要是已经到了这里,在强行被自己推出去,万一跑错了方向,自己就是后悔也来不及。
“行,你叫我伯伯,你就要听我的。不许出城、不许上城墙、我让你走的时候你马上就走。这三条你一定要记住。”
“好。”
孙传庭还要找人带她去找辅兵营,没想到包恩雅却拉上了她,对自己说到:“提督莫要操心了,这些事我去安排。”
看着两个人远去的身影,孙传庭知道自己的情况现在京师里面一定是很清楚了。他倒也不是想要获取更多的支持,他也知道,现在的帝国基本就是一个四处漏水的筛子,别说军部、户部了,就是皇帝陛下那里估计可以动用的资源也不会太多。
但是,这就够了啊。只要还有人知道,自己和袁崇焕、还有许许多多的大明士卒正在默默地为这个帝国的屏障而努力,就好了啊。
为什么边塞的诗人多?
因为边塞通常都是孤城,孤城的意思很明白,就是当你打开城门的时候,举世都是你的敌人。
这也是孙传庭将所有的青壮男人让袁崇焕带走的原因。
在袁崇焕那里,这些人可以被编制成蒙古军、鬼奴军或者炮灰军。他们会成为握在大明手中的一把刀子。可是,要是放在城里面八百人的军队面前,那就成了随时都可能暴起的乱民。
对于边塞孤城来说,其实是这个城中每一个士卒的噩梦。
因为,那一个标志着有外敌进攻的大钟随时都可以敲响。他们走路带着刀子,吃饭带着刀子,睡觉也把刀子塞在自己的枕头下面。所做的这一切,无非都是希望能活着回到自己故乡去。
眼看天要黑了,城门上的号角吹响了之后,不属于城内的客商和外族人都会被赶出城去,城外辛苦劳作的人也会迅速跑回城内。第一时间就修好的大门会缓缓地关上,为城中的人带来稍微的安全感。
将是兵的胆。
这时候的孙传庭就会开始自己的巡城之旅。尽管自己已经无比的疲劳了,但是还是从东南角开始,围着城墙巡视守城的士卒。
调整一下投石机的位置,检查一下报警烟火的存放位置,敲一敲掷弹兵的板甲,看一看新兵手中的步枪,然后再说几句笑话,骂几句带兵的知更军官,顺便嘲笑一下参谋们制定的狗屁不通的口令。都是自己熟悉的流程,但是还是一丝不苟的按照全部流程做完。
最后看了裹着毯子睡得呼呼的士卒,还有正在给包恩雅抽调过来的辅兵上课的孙幼蘩之后,才回到了自己城墙角楼之上的房间。
方余令早已经住了一大锅的羊肉,篝火边上烤着金黄的热饼子。
孙传庭一屁股坐下来,接过方余令递过来的大碗,伸手取了一个饼子,掰成小碎块。然后,看着方余令将咕都都的羊汤浇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