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心中早有猜测,只是直到事实摆在眼前,还是不愿意相信。
这叛离人族,转投妖族阵营之人正是白敬轩的亲生儿子——白朗。
苍羽真人睁开双眼,瞳中爆出精光:“果然是你!”
“畜生,受死!”暴怒的炼妖老祖早已安耐不住,一拳轰向白朗。
“老祖!”白敬轩惊骇失色,却是根本来不及阻止。
这一拳的声势,犹胜先前打碎四色盾牌的那一招。
集四大长老之力才以重伤的代价,堪堪挡住炼妖老祖的一拳。
白朗不过区区筑基境的修为,要如何抵挡这一拳?
而炼妖老祖出手太快,连站在其身旁的白敬轩都反应不过来,还有谁能救下白朗?
就在火焰即将吞噬白朗之际,嘹亮的鹰啼冲天而起。
一道迅疾的黑影从天际穿梭而来,竟在此拳落下前的一瞬,顺利将白朗带走。
黑亮宽长的双翅在背后轻轻扇动,迅疾的黑影现出了真身,正是在东会厅一爪掏碎百毒门主金丹的那只黑鹰。
在它的下方,白朗正抓着此妖的一只爪子,险险避过了炼妖老祖暴怒的一击。
青焰狼妖笑道:“你终于来了,至此我们五大妖将总算是聚齐了。”
人群中一阵惊疑。
“五大妖将?”
“妖族敢来炼妖宗捣乱,果然是有备而来的。”
“不过,那个筑基境的小子是谁?”
“好像是白长老的儿子,据说他生性孤僻,极少与人往来,所以没什么人认识他。”
“拦截风雨楼情报,致使炼妖宗对此次袭击毫无防备之人便是他?”
“从炼妖宗几人的反应来看,似乎就是如此。”
“我等所中之毒,也很有可能是他下的。”
“可恶!没想到我等一众金丹修士,竟会栽在这个筑基境的无名小卒手中。”
“他身为炼妖宗之人,为何要自毁前程,与妖族为伍?”
“谁知道呢,不论如何绝不能轻易放过他。”
听着众人的谈话,炼妖宗众人神色各异。
“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凑在一起正好让老夫送你们一并上路,省得费时间去找。”炼妖老祖冷哼一声,作势便要将妖族一举歼灭。
却听白敬轩突然高声道:“老祖!”
炼妖老祖冷冷看了他一眼,此刻已在爆发的边缘。
丹霞子来到他的身旁:“师兄,不过是几只小妖,要杀它们也不急在一时。”
青松道人伸手一指白敬轩,高声喝道:“白长老,事到如今你还要包庇那个叛徒不成?”
一旁的静月师太按住了他,摇摇头示意道:“炼妖宗自家的事便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我等静观其变即可。”
“朗儿,你为何要背叛炼妖宗,这究竟是为了什么?”白敬轩飞到最前方,望着那个朝夕相处了四十年的儿子,整个人仿佛老了一甲子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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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朗松开抓着黑鹰妖将的手,飞到了妖族前方,与白敬轩遥遥相望。
“你问我为何要背叛炼妖宗?我也想问一问你……”他的面上没有一丝愧疚与悔过,只是冷冷望着白敬轩,说出了一个隐藏许久的秘密:“为何你要不顾两族血仇,与一只妖兽结合?为何,要生下我这个半人半妖的异类?”
此话一出石破天惊,所有人都不敢置信。
“什么,白长老与妖兽结合?”
“这可是人族大忌啊。”
“这白朗竟是人、妖结合,所生下的半妖?”
苦守多年的秘密终于还是公诸于众了,白敬轩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孽缘啊。”丹霞子和苍羽真人皆是一叹,叹息中尽显无奈之意。
不待众人平复过来,白朗又道:“我这些年在炼妖宗是如何度过的,难道你看不见吗?”
“四十年来的每一日,我都过得谨小慎微,不敢饮酒作乐,不敢与人来往,每日至少有大半时间要藏在暗无天日的密室里,甚至连子嗣也不敢留下一个,生怕一不小心便暴露我是半妖的秘密。”
“可是无论我怎样隐藏,也改变不了我是半妖的事实。无论我用多少灵药香料去掩饰,也不可能彻底除去身上的妖气。”
“因为,我就是妖啊,这些妖气就是从我自身散发出来的。只要我活着一天,这些妖气就会存在一天。要彻底消除妖气,除非我自己先行消失。这样的我,要如何在人族的世界中一直生存下去?这样的我,只能每天都活在死亡的阴影中,提心吊胆。”
“像条狗一样的夹起尾巴活着,这句话说的便是我吧。”白朗说完这句话,开始癫狂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下来了。
癫狂的笑声在高空肆意传荡,天地间仿佛都弥漫着一股悲凉的气氛。
炼妖宗几人望着失态到不能自已的白朗,也不由生出一丝心软。
甚至,连被白朗毒害的修士中,也有一些人对其产生了一丝同情。
半妖,或许便是这世间最悲惨的存在了。
自古以来,人族与妖族之间,便有着代代无法抹消的血仇。
人、妖相恋一直是两族间的禁忌。
至于人妖结合后所诞下的半妖,自出生之日起直至死去,都会被视为不详和耻辱。
事实上,两族历史悠久,人、妖结合的例子并不算太少,白敬轩绝不是唯一的一例。
但这些人与妖到最后,无一不是以悲剧收尾。
而人、妖结合所诞下的半妖,则从出生之日起,便注定是一个悲剧。
不但遭到人族厌弃,连妖族也会视之为异类,通常在出生不久后,便会受尽各种折磨,悲惨死去。
白朗之所以能顺利活到今日,便是由于白敬轩多年来,一直费劲心思隐瞒他的身份。
炼妖宗对妖族的研究要远胜别的宗门,加上白敬轩的长老身份,才令白朗半妖的身世之秘得以隐藏四十多年。
白敬轩眼中充满了愧疚:“为父知晓你这些过得很是辛苦,所以一直在尽力弥补你。”
“你是对我很好,这些年你已经将能给的都给我了,没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可是……”白朗怔怔望着他,满目凄凉,“父亲,你还能照拂我多久啊?”
白敬轩神色一怔,凄然道:“你已经发现了吗?”
白朗满脸苦涩:“自然早就发现了,这些年我活得有多小心谨慎,你又不是不知道。四十年前,你替它挡下的那一拳,令自身生机尽毁,能撑持到今日已经是不可思议之事了。”